返回第二十二章(1 / 2)我与殿下貌合神离首页

林挽碧一路无话,带着聂清珏一直走到一片荒地后的小河边上,停了下来。

这片地常有河水漫上来,再加之地势低洼,作物长势不好,长此以往便被村民闲置下来。溪边满是芦苇,背后是无尽的田野,抬头是辽阔的天空,她从前心里难受时,常常来此放空情绪。杨永慎常告诉她,烦闷之时多出去走走,河山大好,何必将烦恼困在房子大的一隅地方。

林挽碧去过不少地方,但躺在这片田地中,闭上眼睛看到的东西,胜过世间太多景物。这是她的秘密之地。她叫聂清珏出来说话,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不知不觉,便随着心的指引走到了这里。

“挽碧。”聂清珏和林挽碧一同坐在田埂之上,他嗓音低低地唤她,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几乎微不可闻。他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临到开口时,却没什么思路,最后也只是叫了她的名字。两个字脱口之后,叫得自己心口微酸。

“嗯。”林挽碧盯着脚边的野花发呆,没什么情绪地答应着,心里却在积攒开口的勇气。

“林华将军会没事儿的。”聂清珏目光扫过林挽碧的侧脸,他总觉得自己这句说得无济于事。

“嗯。”林浣碧又答,一偏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虽然是不同的面孔,却是一样的眸子,似揉碎了一把星辰撒在其中,泛着柔柔的微光。方才和杨永慎说话时精明而果决的神情一扫而空,林挽碧甚至觉得这样的他有几分纯真,心中紧绷的弦莫名因此松了一些。

她错开那目光,低头道:“常宁,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林挽碧继续做着铺垫,把自己另一幅面孔露给认识的人看,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聂清珏并不知道自己盯得林挽碧有些难受,他仍然用视线追随着她。其实从前他也总是这样,不知林挽碧是因为害羞还是什么,她似乎从来没有对上过他的目光,偶尔交错了,也是飞快地移开。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也许林挽碧从未认真看过他眼中的景物,就像现在一样。这种想法使得聂清珏催促道:“那你快说。”他并没有意识自己是因为不安才这样。

林挽碧也觉得这么磨蹭着很烦人,没有耐心很正常。

她还没明确下定开口的决心,手却先一步摊开在聂清珏的面前。这就是算是开头了吧,挽碧心想。“你看我的手。”

聂清珏牵过林挽碧的手,虽然次数并不多,他疑惑着有什么好看的,于是略微将视线往下——指节分明的手,很小,但是看起来修长而枯瘦,握笔处的茧很厚,显然与他从前握的不是同一只。聂清珏又分了一点目光去找左手,这只娇小白皙,微微蜷着。一样的大小,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的。

“我来杨先生家的那年才七岁,自从我拿上笔开始,就没有放下过,无论天晴下雨,春夏秋冬,我一日大半的时间都捏着笔,杨先生的画写意为主,我的也是,第一幅画是那日你送我的《月下竹石》,见笑了。”

“其实我画的很多东西,是这乡野间有的东西,一开始的毛病是不善于构图,有些画作在现在看来有点乱,笔力也不太稳,但以灵动见长,以此成名。当然,也有不少人说我是被太子捧红的。你说,怎么能因为欣赏我的人是太子殿下,就轻易地抹去了我的努力呢。未免对我有点不公平”林挽碧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听完这番话,聂清珏的脑中暂时空白了一阵,过去的画面骤然在脑中过了一遍,他买回不少青藤居士的画,有欣赏之意,也有鼓励之意,这与北宣近十年来死气沉沉的绘画风格太不一样了,他不想它们因为不一样,就此淹没。

林挽碧此前送他那副画,他虽觉得笔力相似,却从未想过是同一个人。他甚至还以为,林浣碧是在他“离世”后,因为怀念他,才模仿了青藤居士的风格。

从前聂清珏很想结识这位神秘的青藤居士,却始终没有途径。如今本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震惊之余,他有些失落,也对自己产生了些许怀疑。聂清珏首次觉得,他感知到的爱意是错觉。至少在这件事上是。

“你就是青藤居士啊。”聂清珏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个结论。

林挽碧觉得有些好笑,她说了一堆不就是要说这么一句话吗,结果却是从对方嘴里说出的。她无奈地笑笑:“对。所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告诉我便是。我没想过,这个身份有一日能成为我爹的绊脚石。”

“是有些麻烦。”聂清珏转开了视线,落在远处,嗓音空空,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嗯,你也觉得麻烦吧。”林浣碧应着,预想着以后,会有更多人知道她的这个身份,她会听到来自身边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便觉得十分烦躁。从前欣赏她画作的人,得知了她的另外一重身份,又是否会改变想法。前面的路总归是艰难的。

聂清珏拈了一根狗尾草放在指间搓捻,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对林挽碧正色道:“我是说,要把你这个身份藏住有些麻烦,我再想想办法,你别担心。”但他又不太确定,又补了一句:“你不愿别人知道,你就是青藤居士,是么?”

他不可能让林挽碧成为众人聚焦的目标,现在青藤居士这个身份便是一个烫手山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聂清珏想把林挽碧藏起来,不让别人知晓,从他知道的那刻起,他其实就这样想。

林挽碧没想过会是这样,她有些愕然地点点头,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终于知道这份熟悉感来源于何处。常宁思考时手上的动作,像极了太子殿下。林挽碧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可一旦开了头,她又忍不住要拿两人的相似点去匹配。一边想,一边又打消了两人很像这个念头。这场思考无疾而终,林浣碧不想再去想关于太子的任何东西,那不过是一个永远停留在过去的故人。

忽然,林挽碧的右手吃痛,低头一看,才发觉被眼前之人狠狠地箍在了手心里。她还没反应过来,便一把被攥起,朝身后的玉米地走去。

这个季节的玉米已经长及聂清珏肩膀,他猫着腰,手里仍然紧紧地握着林挽碧。他方才感知到周遭有异动,不似他安排来保护林挽碧的影卫。

一直到了玉米地的深处,聂清珏才放开了林挽碧的手,低声解释道:“刚刚我们背后有人,躲进来看看,谨慎些为妙。”

林挽碧盯着掌心里残余的温热看了一会儿后抬眼,聂清珏半弓着身子,两人恰好平视,林挽碧问道:“将军,你很紧张我吗?”

这次换他眼神躲闪了,聂清珏低头不语,此时那群人似乎也跟着进了玉米地,他竖起食指抵在唇间,示意林挽碧不要说话。

这一片尽是玉米地,从前村里的孩子在这里玩捉迷藏,边跑边藏,能从早上躲在晌午也不被发现。林挽碧从前没事儿就在这片乱走,对这里很熟悉,她走在了聂清珏的前面,走到几片地交叉形成的一个十字岔路口,示意他往右边走,并在左边的地里最外围的玉米上绑上了手绢。

又穿过了一片田地,她又在正确地方向做了标记。一下穿了四五片田,林挽碧忽而停下了,毕竟太多年没有回来这里,记忆实在有些模糊了。

“常宁,往左还是往右?你选一个,我运气向来不好,容易选到绝路。”林挽碧因紧张而咬了咬唇角,将眼睛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