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坤宁宫里的一个小太监便带着皇后口谕来了国公府,传三七入宫。
不得不说,她觉得白逸轩可以摆摊算卦,保管客似云来。就连今日进宫的衣裳都备妥了,颜色也是她平日里比较喜欢的素色,青色的衣衫,不花俏,但料子却十分考究,走动之间衣裳的色泽会不同,似是和白逸轩惯穿的料子相同,她并不知道这便是京城里有价无市的水粼缎,只觉得薄薄的料子比起臃肿的棉衣实在是轻便舒爽许多。
想当然,她也没注意府里的人看到她都一副吃惊的面容,见惯了她有些不修边幅的样子,这换套衣裳还真是变了个人似得,虽说不说国色天香,倒也是分外清丽,果然是人靠衣装。
昨夜,白逸轩说她此次入宫,怕是要被留在宫里待个三五日,昨夜她便和枸杞交待了一下,白逸轩的药浴不能停,药材已经配好,让枸杞在一旁看着些,至于针灸就只能暂时先放下。
当然,这些情况基本不会发生,她觉得很容易就能出宫,总不能强留吧?
宫车就在府外候着,白逸轩送她到府门口,终究还是替她担忧,单是方才领旨,她浑身别扭的不想跪,就凭这一点就够她在宫里受的,“昨夜同你说的,你可记得?”
三七歪着头,手指轻点了两下太阳穴,“都在这儿,你进去吧,外头凉。”
“好,你也是,别着凉。”白逸轩微微弯下腰,小声说道:“在宫里要处处小心。”
四目相对,三七转身便上了宫车。
车轱辘转悠,不愧是宫里的马车,比寻常马车宽敞不说,还稳的很,不怎么颠。
白逸轩那些叮嘱的话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让她凡事尽量忍着。不过她倒是另有一番盘算,摸了摸身上轻薄的衣裳料子,希望不要有用到这些宝贝的时候。
坐在马车里也无趣,她将关于皇后的事想了一遍,白皇后还未被废的时候,这位吕后当年还是德贵妃便协理后宫,实则后宫掌权的早已是她。
吕家她见过吕良俊,还有李家两父子,吕、李两家可是关门一家亲,光是见过的这三个人,她就恨不得扒了他们皮,皇后既然也是吕家的,显然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七姑娘,到了。”马车外的小太监通报了一声。
三七从宫车上下来,人已在宫里,和其他房子全然不同,红墙金瓦,经过的宫女和太监就连行走都颇有章法,这就是顺武朝最大的权势中心了。
多亏了白逸轩连夜给她画了张宫里的地图,也告知她下马车的地方该是青平门,女眷入宫都是从这个门走去给皇后请安,入了青平门便是一条宽阔悠长的走道,似是望不到头,远远地便能瞧见一座华丽的宫殿,那便是坤宁宫。
爷爷曾和她说过,进宫要三跪九叩,逢人就跪,膝盖骨都得跪碎,彼时被他诓骗,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来京城,现在想来不仅来了京城,还进了宫,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皇宫里的宫墙着实是高,原本还想看看让天下百姓神往叩拜的地方究竟有何景致,眼下除了两边的宫墙,什么都看不到。
领路的小太监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这位被皇后请进宫的姑娘,宫里待超过十年的老人都知道吕、白两家不对付,从后宫斗到前朝,最后如何也都知晓,宫里再无白皇后,只有犯妇白氏,莫说是提起白氏,就是连白国公都极少被提及,生怕惹恼了吕后。
皇后这次召见白国公未过门的媳妇儿,想来也该不是什么好事儿,怎么这位姑娘跟来游山玩水似得?
小太监想不明白,不论是哪位官夫人和小姐进了宫,哪位不是谨小慎微,生怕说错做错的,这位倒是不同,双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颇为怡然自得。
不多一会儿,坤宁宫到了,等着通传的间隙,三七仰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依旧金碧辉煌,若是旁人怕是会觉得庄严,可她只觉得有些压抑。
想起白逸轩说见皇后要规矩些,尽量少说话,三七将背在后头的双手收回来,微微垂着头安份的等着,只是眼角的余光一直偷瞄着院里的景致。
“姑娘,进去吧。”小太监小声提醒了一句,三七轻点了一下头,想着方才看到宫女走路的模样,有样学样,小步小步的走进了坤宁宫。
屋子里暖烘烘的,微微垂着头走路,双眼也老实的不到处乱看,这样走路真的就只能看到大概,就像方才她经过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似是坐着的,她却完全看不见长相。
走到厅中间,她收住脚步,不远处能看到明黄色的华贵裙摆,这该就是皇后坐在那儿了。
该跪下行礼了,只是……这跪……跪就跪吧,三七双腿跪到地上,“参见皇后娘娘。”心想着爷爷不喜进宫不是没有道理的,太监来宣个旨得跪,进来见了人又得跪。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声音听来不似年轻姑娘般清脆,但自有一份威仪。
三七一听这话,觉得不错,她也正好奇皇后的长相,一边抬起头,一边站起身子,和皇后的眼神对上。
“大胆,娘娘还未让你起身。”皇后身边的嬷嬷出声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