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郎低下了头,“娘,儿子没用。”
徐氏的心往下沉,知道徐太太没有骗自己。她刚才也看到汪氏了,汪氏的眼神冷冰冰的。
徐氏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正房。虽然她被休了,汪氏总是她儿子们的亲祖母。于情于理,她都要给她问个好。
徐氏让孩子们在外头等着,自己进去了。
“娘,您身子骨好不好?”
汪氏冷哼一声,“我不是你娘,你莫要叫错了。”
徐氏陪笑,“娘,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我娘。如今几个孩子们,还要辛苦娘教导呢。”
汪氏缓缓喝着茶,“我老了,教导不了什么。我连自己儿子都教导不好,别人的儿子,我更教不好了。再说了,我教导他们又不听,我说了让大郎好生听话,有我在,永远不会少了你们的吃喝。可他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非要下狠手想把他大伯撵走。不自量力,如今文谦一个月仍旧给我五两银子,够我吃喝,我何苦去做那个恶人。”
五两银子不少了,但跟以前比起来,那真是少多了。汪氏以前在大房,刘文谦一年少说也能孝敬她二三百银子,这还不包括平日的吃穿。
徐氏默不作声,“娘,外头传的都是真的吗?”
汪氏抬眼看着她,面无表情,“对啊,是真的。文谦本来不准备把这事儿抖搂出来的,都是你那好儿子,非要去招惹他,这下子好了,鸡飞蛋打,你们都满意了?”
徐氏顿时肠子都青了,她怎么知道刘文远居然不是二老太爷亲生的!她本来也巴巴地等着刘大郎的好消息呢。
她看了汪氏一眼,什么都没说。
汪氏喝了口茶,“怎么,你也想看我的笑话吗?”
徐氏扯了扯嘴角,“娘说笑了,我不敢。”
汪氏问她,“你来有什么事情?”
徐氏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来看看几个孩子。”
汪氏忽然笑了,“咱们两个啊,都是没干好事。文谦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没把文远的身世捅出去。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大家都会知道,到时候,我这辈子就不用再出门了。你也是一样,贪心不足,平日里你帮着元宝他娘办事情,难道油水少捞了?文谦哪个月不贴补你们?我哪个月不给你们银子?可是啊,人都是贪心的。这下子都好了,以后我安生守着这个小院子,至于你,哪里来的哪里去吧。”
徐氏忽然咬牙跪了下来,“娘,儿媳求您,让我回来好不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如何能放心?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招惹大哥大嫂。娘,我嫁给文远快二十年,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就算,就算他和那寡妇好了,我,我让她进门就是了。娘,我离不开这个家啊,我的根在这里啊!”
汪氏轻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过一天算一天。等什么时候我死了,两腿一蹬,我管你们怎么闹呢。”
徐氏擦了擦眼泪,“娘真的见死不救吗?娘,儿媳原来对您不够孝顺吗?”
汪氏抬眼看着她,“不是我不管,是我管不了了。我现在除了做个会吃喝的废人,我什么都管不了。你们不要逼我,逼急了,我找根绳子吊死算了。反正我如今什么脸面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呢。”
徐氏见她不肯松口,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娘多保重,我先回去了。”
几个孩子留她,徐氏自己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
等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对门陈太太告诉她,“你嫂子久等你不回来,自己先走了,她说她明儿再来。”
第二天,徐太太果然又来了。
徐氏有些落寞,一个人住在这里,她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她以为儿子能成事,才搬了出来。等儿子成了刘家掌权人,她就能回去了。可现在儿子什么都没有,还被刘氏族人唾弃,他救不了自己了。
徐氏手里没钱,她做惯了刘二太太,从嫁人后她就没吃过苦,她也不会找活儿干,这样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
徐太太来了三次之后,终于把徐氏接回去了。
徐太太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就好说了,她拐着弯劝徐氏,不要再想刘家了,还不如想想以后的日子。
徐氏渐渐听懂了她的意思,断然不肯,姑嫂二人又吵了起来。
徐氏哭了一大场,又去找了刘大郎,刘大郎听说舅母十分要给亲娘找婆家,非常生气,跑到徐家大闹一场,被他亲舅舅打了一顿。
刘大郎是个愣头青,当场和亲舅舅和表兄们打了起来。他双全拳头敌四手,鼻青脸肿回家了。
刘大郎临走前放狠话,他舅舅告诉他,要是三天之内不能说动刘家人来接她娘回去,从此就当没这门亲了。
徐氏恨透了兄嫂,要再次搬出去,可徐太太早把她当作一块肥肉,岂容她再跑了。
徐氏被兄嫂关了起来。
徐老大有那么一丁点是为了妹妹着想,他威逼刘大郎,就是想让他去找人来把妹妹接回去。要是真能再回去,刘家家境总是不差的,比那个老光棍强多了。
徐太太给徐氏说的这门亲事,徐老大当时是不同意的。
徐太太一再劝他,并把十两聘银拿了出来。徐老大见到了银子,心软了一半,婆娘再劝一劝,他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徐氏抵死不从,姑嫂两个又吵了起来。
徐氏指着徐太太的鼻子骂,“你个没心肝的贼妇人,我这么多年贴了你们多少银子,如今不过吃了你两顿饭,就要把我称斤做两卖了,你不怕爹娘半夜来站你的床头!”
徐太太冷笑,“他姑,我问你,我和你哥还能管你,等我们死了,谁还管你?”
徐氏呸了一口,“大郎暂时遇到了困难,等过几年,我几个儿子都大了,我还能没好日子过。”
徐太太又笑了,“他姑,你可别做美梦了。以前你是刘二太太,如今你们家老大分宗单过。大郎往死里得罪了他,你还出手害过人家婆娘儿子的性命,你想一想,你这辈子还想回去?回不去,你哪里来的好日子?指望你几个儿子?要不是靠着你们老太太,他们这会子自己都快要没饭吃了。过两年二郎三郎长大了,要成家,哪一样不花钱?你能为他们做什么?”
徐氏被徐太太说的哑口无言。
徐太太继续威逼,“他姑,我说句凉薄的话。这做父母的,不能为孩子做任何事情,光拖后腿,你自己好意思?他们的娘被休了,他们兄弟以后娶妻都难。你要是离得远远的,时间久了,大伙儿把你忘了,倒也罢了。你成天过去点眼,怕人家不知道他们的亲娘干了谋财害命的事儿?”
徐氏的心顿时往下沉,她无力反驳徐太太的话。
徐氏病了,卧床不起。
刘家那边,刘悦薇的日子越发充实了起来。在和刘文谦商议后,她挑了棺材铺附近的那一家宅子。
见棺发财,这个没什么好避讳的。第二,那宅子附近店铺多,人也多,不怕有宵小之辈偷偷来闹事。第三,离家更近一些,方便刘悦薇随时去查看。
定下了宅子,刘悦薇带着汪彩凤一起去买纺线小车。刘悦薇准备第一批买十台小车,先把摊子铺开再说。
汪彩凤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在刘悦薇的鼓励下,她开始跟着表妹到处跑。表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能出去开作坊,她不过是普通女子,长得又没有表妹好看,想来也不碍事。
刘悦薇知道,汪彩凤是个性子十分坚韧的人,她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就会踏踏实实做好。以后等她退了王家的亲事,汪家势必会想着把她卖出更高的价格。只要她自己提前立了起来,有了谋生的本事,到时候就可以和汪家谈判。
当然,这些话刘悦薇没和她说,只是带着她学写字、记账、出去和人打交道,等以后她的丝织坊开起来,让汪彩凤做个管事的,倒是不错。
刘悦薇一边忙着作坊,一边关注着徐氏的事情。
贾义那边听说徐氏病了,立刻掏了二两银子让张老赖亲自送了过来。
张老赖这回打扮的人模狗样,他近来也学好了,每天跟着贾义出去干活,也能挣些钱。贾义人脉广,找的活儿都是轻省钱多的,张老赖为了娶婆娘,咬咬牙一直忍着。
徐太太见张老赖送来银子给徐氏看病,顿时把张老赖夸了又夸,“他姑,你嫁给刘文远快二十年,说把你休了就休了。如今你病了,他搂着小寡妇快活,哪里管你死活。你看张老赖多有心肠,听说你病了,买了肉抓了药。他姑,我跟你说,刘文远也就是靠着个有本事的哥,这才人模狗样的,要是没有他哥,他说不定还不如张老赖呢。”
徐氏面无表情,脸朝里睡着,始终不说一句话。
徐太太又问,“他姑,要不,我替你答应了?你看人家聘礼也给了,吃的喝的用的,都准备了不少呢,可见是真心待你的。”
徐氏忽然笑了,“嫂子,让我答应可以,聘礼都归我。”
徐太太顿时卡住了嗓子,“他姑,这些日子,你吃喝也花用了不少呢。”
徐氏冷笑,不再搭理她。
过了几日,徐太太发现徐氏病好了,只是不愿意起来罢了。徐太太咬咬牙,想了个歹毒的主意。
她去了药店,买了包蒙汗药来。蒙汗药不能随便买的,须得写下姓名和住址,还要说明缘由,不然店家也不敢卖。徐太太谎称家里的猪乱窜,要发疯,留下了家里姓名,还按了手印,买了一包能把猪放倒的蒙汗药。
药买回去后,她和贾义那边商量好,因小姑子被休回来的,不好大张旗鼓,干脆简单些,晚上换上嫁衣直接送过去。张老赖哪里管那么多,忙不迭答应了。
徐太太回家给徐氏做了顿好吃的,并劝她想开些,真不想嫁就算了,先在娘家住着,徐氏这才吃下了那碗下了猛药的饭。
一碗饭下去,徐氏就倒下了。徐太太念了句阿弥陀佛,和儿媳妇一起给徐氏擦了擦身子,换上了衣裳,交给了前来娶亲的张老赖。
说是娶亲,其实也就是贾义和张老赖两个人,张老赖还人模狗样地换了身喜袍。
等到了家里,贾义说让二人拜天地。
张老赖把手一摆,“兄弟也忒讲究,我一个老光棍,拜个屁的天地,直接洞房吧。”
贾义笑,“那也行,大哥过日子重要。”
张老赖搓搓手,“这回,全靠兄弟替我周全。明儿等你嫂子醒了,我让她做两个好菜,我们请你吃酒。”
贾义继续笑,“那我就等着兄长的酒了,天色已晚,我先走了,恭喜大哥。”
张老赖高兴地送走了贾义,回来后就和徐氏做了夫妻。
第二天一大早,徐氏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等她扭头一看身边的人……
徐氏发出了一声长啸。
张老赖被吓的一骨碌滚到了地上,自己爬了起来,“大清早的,鬼叫什么。我是你男人,又不是贼!”
徐氏什么都明白了,眼泪顿时顺着脸颊滚了下来,“你滚,你滚,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流氓,你快滚!”
张老赖前些日子为了娶婆娘,装了多少天的好人,这会子终于原形必露了,“都是老子的人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咱们睡也睡过了,你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好生跟我过日子吧。”
徐氏顿时又是一顿叫骂,拿起床头的东西就去打他,张老赖也不再客气,和她打了起来。
徐氏悄没声息嫁人了,等刘大郎知道时,他连后爹都有了。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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