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版权归作者梵说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上海吴淞码头,日本兵正在开箱检查,最新的特效西药盘尼西林,磺胺嘧啶以及阿司匹林止痛片,是被严格封锁和禁运的。 一九四零年,抗日前线缺乏这些药品,林月白和碧微去香港的任务便是联系购买药品。 林月白和苏碧微的采购任务其实并不难,香港抗日红十字会组织帮他们联系了货源。他们来到一家门面写着黄字招牌[跌打推拿]的地方,二人看定后,装作客人走上楼梯。 门口的招待问他们找谁?林月白说的英文,“找温先生,约了两点推背。”招待叫他们去里间的按摩室等待。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光,门被推开,进来一人,灰色礼帽的脸居然是颜老板,他们惊讶之余,不敢妄言。 颜老板却面不改色,缓缓道,“原来是你们,请坐。”他缓缓坐下,为他们沏好一壶茶,“请用。” 月白和碧微看见颜老板两鬓斑白的华发,额头加深的皱纹,想到好朋友曼君的死,他们是有责任的,那把勃朗宁的迷你枪便是夹带在成衣厂为七十六号定制的棉服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颜伯父,曼君的事情,我们想说声抱歉。”碧微向他敬了茶。 “你们不必如此,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你们没有关系。”颜老板摆摆手,神情哀伤,“所以,我参加了抗日救国商业协会,曼君在天上会欣慰的。” “曼君是英雄。”月白的目光也坚定起来,他知道自己懦弱,曼君是他学习的榜样。 “前几日我收到上面的指示,说有人要来面谈采购西药事宜,没想到竟是你们。”颜老板从公文包取出一张单子,“这是我香港这边的存货,你们看下,若是不足,我再想想办法。” 月白同碧微仔细看了一会,激动地说,“够了,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计划了。真是太感谢您了,颜伯父。”月白站起来,深深鞠了一个躬。 “我们都是中国人,况且,你们也是付钱的。这批货我会与鸦片夹带进上海吴淞港口,到时候你派人来取货。” 碧微听到鸦片这个词不由得疑虑,“鸦片?”颜老板耐心解释道,“不要担心,总要用障眼法,眼下日本人运抵大量鸦片入上海港,混杂其中,反而更安全。” “原来如此,是我们不懂情势了。”二人起身,把订金支票递过去,颜老板推诿着,没有接,“上海拿到货再给,这是为曼君做的。” 他们只好又收了起来。 回去路上,碧微问月白,“你说事情怎么会这么顺利?” 月白也没想到,供货商竟然会是颜老板。 “几年桑田,从前他买断了面纱,害我林家差点破产,是因为曼君的委屈。如今,他协助抗日,又是因为曼君的英勇就义。”月白感慨道。 “不管怎样,希望此事顺利。”碧微抓住月白的手,“跟我买点丝袜口红香水什么的,日本人来了,上海缺货得厉害。” “好。”月白也握紧了碧微的手,路过挂着金牡丹绣品的橱窗,他没有斜视。 几年沧海,他与小鸾的怦然心动已成过去。 林老爷在二姨太香玉的怂恿下,带着一家人搬到香港已住了好几个月。小英也即将临盆。 “小英生个男孩的话,会不会母凭子贵,成为林太太?”夏荷给二姨太端了杯菊花茶。 “或许吧。林家人丁不多。”自从香玉经历过大一会馆那段非人的经历,对世事看淡了许多。“你把那件鹅黄洋装拿来,我要出门逛逛。” “二姨太,这件太简单了吧,蕾丝边都没。”夏荷伺候二姨太多年,知她从前喜欢艳丽的招摇的富贵的。 “这就挺好。”香玉笑起来嘴巴也不会咧很大了,心境倒有些像故去的三姨太慧心了。“再给我梳个时下流行的学生头吧。” 香玉就这样,简简单单一身清纯的学生装,蹬了一双白底兰碎花系带棉布鞋,斜跨了墨绿色帆布书包,叫司机送她去了铜锣湾。 离开了上海,香玉的心情带着点点抑郁,但也开朗了许多。 就在她逛的首饰店街角一个巷子,颜老板压低了礼帽,同一个操着日本腔的人小声攀谈。“林月白和苏碧微…” “嗯,很好。”那人不消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巷尾。 香玉刚好从店里走出来,路过这个巷子口,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她认出了他是颜老板。虽他从前的棉纱事件骗了她,害她离开林家一番不耻的境遇,如今的她并不想与他再有瓜葛,便举起左手,遮挡起了半边脸。 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香玉的打扮与从前大相径庭,还是被眼尖的颜老板认出了。 “二姨太,多久没见了?”他一把将香玉拉到巷子里。 “放开我。”她挣扎着,挎在胳膊上的小包晃动着。 颜老板见到她现在清纯的样子,“我去大一会馆找过你,没想到你跑到香港来了。” “什么?”香玉没想到他知道她不堪的过去,“你怎么知道?” “你好香,曼妙的身体。”颜老板嘬上她的白颈,留下一抹红痕。觉得并不过瘾,按住她的身体就想用强。 香玉被压在墙上,力气根本抵抗不过男人,泪水涌起,不禁想起从前的屈辱。 颜老板胆子越来越大,撩起了她的长裙。 香玉的手触到了发上插的发卡,发卡的下面隐藏的是一根细长的黄金钗。 就在颜老板脱裤子的间隙,她握住钗尾的手狠狠朝他的后颈刺了下去。 “去死吧!”从前的经历让二姨太学会了如何低调的保护自己。 鲜血从被刺穿的动脉中喷射出来,溅到了她的眼和她鹅黄色的学生装。 “啊?”她用力推开了他,眼睁睁看着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向她求助,讲不出一句话。 香玉跑了,带着血渍的她等到天渐黑,才跑回林公馆。 颜老板躺在香港的小巷中,不多久,身下一大滩血渐渐干涸,他瞪着眼望向天空。 死了。 汪公馆内,汪兰下班后来来到苏小鸾的卧室,轻敲了几下门。“咚咚。” “请进。”小鸾挣扎着坐起身,迅速整理了下蓬乱的头发,见是汪科长。“汪科长…” “你好好休息,别说话。”汪科长帮她掖好被子,“工作那边不要操心,安静的养好身体最重要。”她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把萨摩木梳,给她梳起了头发。 “对了,给你带了一些刺绣的工具,我从小被当作男人养,做不得女红。你闲来无事,倒可拿来消遣。”她把绣盒放在她的床头。 “谢谢汪科长。”小鸾的眼眶微湿,真心觉得汪科长是个好人。 绣盒里有几绢纯色的丝帕,她展开一方,手紧紧抓着一角,想着要绣点什么。 她最想绣的是陆先生的名字,可她不敢,生怕漏出点点蛛丝马迹,把他置于危险的境地。 便又把丝绢放回了绣筐。 “香港来的加密电文。”井上呈上给荣仓大佐。 大佐的眼神犀利,严肃的接过密封档案袋,这次绣道展览多名日本外交官被刺杀,他必须要彻查,必须要加快[青蚨计划],将敌人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香港,林月白,苏碧微,西药。]纸上写了这几个简单的词。 大佐思索片刻,“交代吴淞码头,暗中查验,埋伏好…”小声吩咐起井上。 “哈伊。”井上立正,行了军礼,退下了。 荣仓的手中还有一份会展上刺杀他那人的口供,虽交代的不多,但用刑过程中无意识状态的只言片语,可以分析出,刺客是来自军统,情报图纸来自内部。 说明,他的身边,潜伏有军统的特工。 “那人是谁?必须要引出来。” 苏小鸾…难道是你?你是军统派来的?荣仓的手拨动起桌上的地球仪,越转越快。 他拎起电话,“对苏小鸾四年内的所有行踪进行调查。” 小鸾搬进汪公馆有几日了,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地扶着墙慢慢走路了。她暗自观察过这里,不算地下室,地上一共有四层,每层都有十来个房间。一层主要是会客厅,厨房,餐厅,杂物间。二层以上兼有办公室和卧室。而汪家最重要的人物办公室和卧室是在最高的四层,楼梯口层层守卫。 汪科长和陆先生的房间位于二层的南侧,面对着前园。 一大早,她简单的洗漱过后,扶着楼梯来到底层的饭厅,正见到陆尚一人在吃早饭。 “好巧,汪科长呢?”小鸾不经意地打着招呼,讲给一旁伺候的张妈和其他警卫仆从听。 “女人都慢,楼上还没洗漱完吧。”陆尚回答她,连头都没抬,着急地往嘴里喂进一个小包子,不想噎住咳嗽起来。 小鸾有些紧张,想起霞飞路时,她喂他一口一口吃饭的场景,一时忍不住激动。“我去下洗手间。”她背过身。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陆尚已经不见了。她稍微进了些米粥,便回到了楼上自己的卧室。拿起了绣筐,找起绣针,却发现绣筐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红色的玫瑰花瓣。小鸾拿起其中一瓣,对着窗子,眯起眼,与陆先生邮寄给她的信中夹带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