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尝试无果,晓芸的魂魄呆立在符箓围成的牢笼中,见郑远之和阿泽两人出来,又用诡异的双瞳瞪着他们,阿泽知道,蚰蜒的眼睛也是这样的,由无数只细小的眼睛组成。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郑远之有些脱力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眼前的嫂子陌生又熟悉。
“是我……”
“不……不……文挚他一直蒙在鼓里,才会那么说……只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嫂子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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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唯的画像张贴出去之后,竟真的有人揭榜领赏,而来人竟然是大黄牙和小井。
自从俩人喜获鲤鱼精一条并卖了个好价钱之后,就越发不打算走正路。之后又听赤水村的村民说前段时间河边还闹过狼灾,更往前还有过僵尸出没,更觉得鲤鱼精的出现可能不是孤例,闲来无事总往那河边凑。
不久前的一个夜晚恰好瞧见了一个光头在岸边指挥十来个人挖东西,挖的俩人都快睡着了,才看见对方抬出了一口棺材,往上游密林去了。俩人跟踪技巧不过关,没多久就被发现了,对方不仅人多,并且有枪,俩人屁滚尿流的才捡回条小命,没想到竟然靠这个又小赚了一笔。
只是两人所见并无多大价值,对晓芸现在的情况亦毫无帮助,不过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葬阿泽的铜棺确实是被彦唯带走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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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晓芸一时没有动作,院子里静悄悄的,三夫人缓过来之后,探头探脑的从门缝里往外看,郑远之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她怎么回事?嫂子为什么会从她的房间里出来?!”
阿泽没想明白是否要直说。
郑远之见她沉默不语立刻就明白了:“嫂子失去理智的的情况下会去她的房间,因为是她害的嫂子,对不对?”
“她并没有承认,也许……”
“没有也许!嫂子从来都是以最大的善意看待别人,哪怕、哪怕是明确伤害过她的人。”说完腾的起身,吓得三夫人马上关上了房门。
对于杨晓芸所经受的一切,郑远之可以说是从头看到了尾,甚至可以追溯到更远的十几年前去,带着日积月累的无力和愤恨,他一脚踹开了三夫人的房门。
“你、你、你干什么?你怎么能随便进我的房间,我要去告诉旅长……”三夫人威胁的毫无底气。
“好!你去!你不去我也会告诉他的!你为什么要害嫂子?!”
“我、我没有,她发疯,她疯了乱说!”
郑远之无法动手打女人,但在气头上也顾不得避嫌,将她的房间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三夫人对这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当她发现那个奇怪的女人特意弄来了两只鸡的时候,她就已经将那瓶子偷偷埋了,他不可能找得到蛛丝马迹的,只要咬死了就行。
“怎么,你翻都翻遍了,还想诬陷我吗?”
“如果让我发现跟你有关,你——”郑远之对着个女人说不出太狠的话,“你”了几遍,没有“你”出下文,气结之下转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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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在阿泽旁边有些垂头丧气:“是我的错,一直都没看出她的灵魂有什么问题……”
“不,我怀疑那东西还有别的特别之处,否则不可能你我都没看出来,只是现在无法验证了……当务之急是,晓芸她……怎么办……”
“我就不信,那位前辈高人留下来的曲子会没有用。”说完,继续吹奏那《安魂》曲调,一团白色光芒中,黑色丝线不断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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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之经过院子中央,犹豫了一下,停在了晓芸面前,隔着悬在空中的符箓与她对望,一时无言。有些话说了无益,有些话未做到之时说了无用,最终只说了句“对不起”,却自觉同样是句废话。
杨晓芸混乱的魂魄认不出他是谁,只是呆呆站在那里,除了鬓发散乱,双眼异常,其他看来完全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样子。如果赵大牛能够记起,这正是他对着油灯发呆,她坐在一边缝补衣服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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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惊醒了各怀心事的众人,晓芸魂魄的光华乍然波动,小黑赶紧把握这个机会增加了灵力的注入。
不多时,赵旅长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出来,正看见晓芸定定的望向这边,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十多年的时光。他心中颇不是滋味,走到晓芸面前,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不稳。
“晓芸,这、这是我们的孩子……”
晓芸偏了偏头,有些茫然,“孩子……”,头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搅动,各种念头不断翻涌。刚才似乎想杀人,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杀了她!可是,那害人的是谁来着?要害的是文挚?好像不对。那些想法通通想不起来了,杀人的劲头也泄了,现在又应该做什么?种种记忆的片段交织在一起,却无法分辨应该是怎样的顺序。
“孩子……这是……阿挚?”
“娘!”
赵文挚从台阶上跑下来,却被隔在了无形的屏障外,回头恨恨的看着阿泽,怕惊扰了他娘短暂的平静,指责的话暂时没有说出口。
阿泽挥手撤掉了那些符箓,小黑皱眉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此举有些鲁莽,阿泽却只是当作没看见。
“娘!”
赵文挚丝毫不害怕他娘的怪模样,拉着他娘的胳膊:“娘!我是文挚,这是我的妹妹呀……”
晓芸表情茫然:“阿挚,你、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她此刻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他见他爹睡着了,爬过来把他爹的胳膊摆正,然后枕上去翻来翻去玩儿得不亦乐乎的场景。
“娘,我已经十六岁了呀……”
“十六岁……”这么多年过去了……
原来那些翻来覆去的画面只不过是漫长一生中很短暂的几年,难以忘记却不复重来的几年。突然惊醒再回头,去掉了留恋的柔光,清晰的看到那时的赵大牛并不快乐,只不过被柴米油盐困住,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直到他当了兵。哪怕一身伤回来也是精神抖擞,仿佛他就是为此而生……家常岁月、儿女情长,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束缚,他需要的是可以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人……不是他变了,他一直都是如此,只不过最初几年天地太小,只有一间茅草房、三个人而已。
晓芸眼中的黑色渐渐褪去,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她的眼睛是五官中长得最好的,温温柔柔像一弯清水,让人看了就觉得宁静安稳,可惜赵达想要的却是血与火。
小黑放下了玉箫,向阿泽点了点头,原来当晓芸被最为牵挂之事唤醒那一刻起,注入的灵力便有了核心,她的灵魂围绕这个核心重新清晰起来,那些诡异的黑线无处容身,顷刻烟消云散了。
“这是我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