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黑的箫声中,阿泽倚着树不知不觉睡着了,恍惚间做了个梦,梦里没有恨也没有悔。
与碎片印象中的那个小女孩儿一道坐在陡峭的悬崖边,金灿灿的光线斜斜的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海峡对岸忙碌的人影和车辆逐渐散去,那是两族交易完毕各自归家,而自己的家就在这峭壁后面,只要转身就能看见,只要沿着那条小路就能回去。暂时忘却了心中的那个沉甸甸的疑问,一切都很美好,只要一动不动不去惊扰,所有的美好就会维持下去,只要不回头,身后就依然是繁花似锦的故园。
这美好熏的阿泽眼眶发热,鼻子发酸,眨了眼再睁开已是露水微凉的凌晨,小黑抱着玉箫倚在另一棵树上,想必是站了一整晚。
“你醒啦,你、你哭了?”
实际上阿泽没有流泪,甚至眼眶都没红,面无表情的起身道:“胡说八道。”
林中鸟叫虫鸣,只是那隐隐不愿去面对的疑问和责任又是什么呢?
————
凌晨的赵府寂静无声,郑远之和吴军医一同住在前院厢房,在两张简陋的木板床上睡得正香,街上突然传来一阵一慢四快的敲锣声,“咚——咚!咚!咚!咚!”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喽——”
郑远之猛然惊醒,心跳不已,借着窗外一点微光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多一些。另外一边吴军医翻了个身继续睡得深沉,可郑远之却再也睡不着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心跳慢慢缓下来,惊魂不定的大脑开始工作,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今天早上鸡没叫。
“老吴、老吴你醒醒。”
吴军医也是训练有素的,一个翻身起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有些担心,今天早上太安静了……”
两人先去敲了阿泽的门,只有睡眼惺忪的苏欢出来说不知道她姐姐去了哪里,无奈之下,两人只好擅闯了后院。进门之时,只见一个小丫鬟晕在外间地上,额头磕破了一块皮,而里间屋杨晓芸正死命卡着赵文挚的脖子,眼看就要将他掐死了。
“嫂子!你快住手,那是文挚啊!”
赵文挚憋的脸色通红,奋力做手势示意他们不要伤到了他娘和他娘肚子里的妹妹。
杨晓芸大着肚子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灵活和力气,郑远之和吴军医一人一边拉住她的手臂、再掰她的手指,可她双手紧紧箍在赵文挚的脖子上,眼看再用力就要将她的手指掰断了。
“血!老吴!血!”
“对对,你拉好,你挺住!”
吴军医快速奔到外间放药的柜子,却见柜门大开,瓶子碎在地上,血迹半干。
“血没有了,怎么办!”
郑远之正要动手将杨晓芸打晕,却见她的动作突然顿了一顿,眼中泛出些许迷茫之色来。
小黑奏着《安魂》穿墙而入,阿泽从房门走进来,一齐看到杨晓芸略微安静下来。郑远之和吴军医赶紧趁机把她从赵文挚身边拉开,她的安静仅持续了短短时间,被拉开后两手乱抓,嘴里发出“喝喝”声,却说不出什么词语来,整个人在混乱中挣扎。
赵文挚一阵猛咳找回了半条小命:“娘……咳咳咳……娘你怎么样了……”
“阿泽姑娘,嫂子这是怎么了?”
阿泽上前摸了摸杨晓芸的额头,引得她眼露杀意,以及一阵狠命挣扎,郑远之和吴军医两人差点拉不住她。
“好像是不受控制了。”大红和小黄脖子已经被扭断,在笼子旁边挺尸,还不知如何向苏欢交代。
在郑远之和吴军医的目瞪口呆下,阿泽一掌劈在赵文挚脑后,将他敲晕了:“把他和外面的那个小丫头弄走。”
“他们没事吧?”
“晕了而已,过一会儿自然会醒,不过晓芸不希望赵文挚知道更多事情,等下的场面不要让他看见。”
“好好好。”吴军医找人把他们两个抬走分别安置了,考虑到如果赵文挚醒来,那些卫兵铁定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不得已之下给他打了一针。
“接下来怎么办?”
杨晓芸被按在椅子上,不停挣扎。
“你们……”想了想,自己一个人搞不定,只好道,“你们两个留下吧,按好她,如果看不下去了,就把眼睛闭上。”
郑远之和吴军医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黑看了一眼阿泽,示意可以开始。
阿泽划破了自己手腕,小黑箫声随之一抖,被阿泽瞪了一眼了事。
先前用血箭重伤饿狼的时候,阿泽刚刚醒来,还不能操控的如此细腻。此时只见她单手抵着杨晓芸的额头将她固定住,另一只手引导腕中流出的血化作了一条细线从杨晓芸眼眶中钻入,而杨晓芸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仍狠狠的瞪着阿泽,看得旁边的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泽的灵力随着这一丝血线在杨晓芸的大脑中探查,那个东西果然就藏身在她大脑下方接近咽喉的位置,随着阿泽灵力的不断逼近挣扎不已,也激得杨晓芸眼中杀意更盛。
小黑低眉凝神吹奏,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去保护一个灵魂。只觉得在一片空旷的空间中,一团莹莹光华在不断的被黑色细线拉扯撕咬,那黑线之细之多,整体感觉上如同迷雾一般包裹着那团光华,要将它熄灭或者染黑。小黑深入了这种境界之后,外界的话语声、杨晓芸的嘶叫声、甚至他自己吹奏的箫声都已淡去,这里寂静无声,箫声带来的一波一波的震荡拂过纠缠在一起的黑白二色,给那白色光华以力量,也让那黑色躁动不已。
小黑说的没错,这东西如同附骨之蛆,细长的脚伴随着那种邪恶的灵力延伸至各处,一丝血线根本无法控制得住。先前苏欢捉蚰蜒之时,先是踩住了它的脚,谁知道它扯断了脚迅速逃走,可想而知这种东西可以断足逃生,等下务必要一击而中。而盛过酒的水壶中死掉的那只不知为何成了段段碎片,之后曾找了几只天然生长的蚰蜒做过实验,虽然死后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但也不敢粗心大意,万一它在脑中碎裂恐怕难以收拾。
血线与那东西离得越来越近,而杨晓芸也挣扎得更加厉害。
“要不,我、我也给二夫人打上一针?”吴军医喘着粗气问道。
让她昏迷,她灵魂的力量就会削弱,那小黑就更加护不住了,只是解释起来麻烦,于是简短答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