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泉觉得喝酒是自己的权利,他根本管不着。可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一种被伤害的难过。 好像自己曾经对他承诺过什么,可自己言而无信。 她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是。” 林清浦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一遍又一遍地洗手。 好像帮她洗碗,是天底下最可笑的错误,现在他要把这个错误洗的干干净净。 厨房的水槽里还有一半的碗没洗,它们杂乱地叠着。 鹿泉跟在他后面,急切地解释:“对不起,林清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晚上就要开始画画了,我没有一点灵感。我知道我这个习惯很不好,但我不喝酒,真的就什么都画不出来。” 林清浦只管自己一次又一次洗手,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解释。 “真的,我真的是因为画不出来东西。如果可以,我真的不会喝酒,我没有办法,到点了我就要画出东西。” 林清浦重重地甩手,水溅到他们两个人。 就在水溅到鹿泉脸上的时候,她突然打了一个嗝。 “嗝!” 鹿泉想不到,自己怎么能打出如此一个用尽全身力气的嗝。 林清浦看着她,突然笑了,觉得荒唐。 “报应来了。” 回答林清浦的是鹿泉又一个响亮的嗝。 “嗝!!” 这个嗝太洪亮,吓的鹿泉连忙拿着两只手拍着自己的胸。 林清浦原来满肚子的气,听完她两个响亮的嗝,突然觉得气全从她的嗝里跑了出来。 怎么能这么荒唐呢?他无奈地看着鹿泉,觉得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又虐待食物又喝啤酒,怎么可能不打嗝?” 鹿泉委屈地顺着胸,“我有什么办法,它要打嗝,我没有一点办法。” 言毕,又涌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嗝!!!” 林清浦摇摇头,嘲讽地笑了笑。 “你知不知道,我讨厌打嗝。” 鹿泉忍着嗝接话道:“我知道……嗝……你还讨厌我短头发,讨厌我喝酒。” 短头发,喝酒,打嗝,她鹿泉全占了。事不过三,难道她还能有什么让他讨厌的? 林清浦看着她:“手给我。” 鹿泉把手捏成小拳头,藏到背后,用力地摇着头,“不要。” 林清浦伸手越过她的腰,牵着她一只手。 鹿泉突然忍住了一个嗝,咽下了那个嗝,心却忍不住抖了抖。林大爷这是要干什么,她可是又惊又怕。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林清浦已经握着她的手,大拇指和食指一起按住了她的虎口。 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嗝。 林清浦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没用,看来得再用力点。” 鹿泉吃痛,惊得要把手抽走。 偏偏林清浦坚定地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表情坦荡的像医生,还带着不解的疑惑,可鹿泉心里有心虚的羞怯,又不能表达出来,怕他嘲笑自己。 她微妙地拿捏着说不明白的情绪,呈现在脸上是微微的惊慌。 “你干嘛。”最后一个音鹿泉说的轻而弱。 林清浦看着她,好像她白活了这二十几年。 “民间偏方,你不知道?” “我……”鹿泉感觉想打嗝,但林清浦又用力地按着,她觉得那个嗝委屈的消失,被她憋了回去,“我不知道。” 真的有用,她现在好像好了点。 见她好了点,林清浦比谁都快地松开手,撇干净的样子让鹿泉觉得刚刚手上温热的触觉,只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场幻想。 她努力甩了甩手,想让手上的温热褪去,让心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消失。 林清浦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接着捏着啊,不然待会儿又打嗝了。” 鹿泉立马乖乖地自己捏着虎口。 “用力点。”林清浦嘱咐。 鹿泉立马乖乖更用力。 林清浦往沙发上一坐,拍了拍腿上的灰,“如果你还不好,我就得用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鹿泉竟然有点崇拜她。 “用手按着你的头,然后让你喝水。” 又是她没听过的民间偏方。 林清浦看她好了点,继续把话题引导回该有的方向,“不要以为打个嗝,我就会原谅你。” 就知道他是臭屁大王,傲娇起来毛要炸到天上。 她老老实实看了眼厨房里的碗,“不奢求你原谅,我会把碗洗好。” “不是碗的问题。”林清浦觉得她抓重点的能力非常有问题,高考时候语文阅读一定不好。 她不理她,进厨房里开始洗碗。 他气的站起来,四处翻便利贴,撕下三张,用力地写着—— “不准喝酒!” “不准喝酒!” “不准喝酒!” 写完之后直接走进厨房,看了她一眼,用力地把三张便利贴贴在冰箱上。 鹿泉洗完碗,出来看到冰箱上贴着三大张“不准喝酒!”,隐隐内疚。 有两分觉得对不起林清浦,有八分觉得对不起自己。 喝酒不好,她比谁都清楚。年纪轻轻,嗜酒成瘾,能是什么好事情。 她怕自己戒不掉这个习惯,更怕自己对喝酒的依赖。如果有一天,她真的不能再喝酒了,那她还能不能再画画。 她走到林清浦身边,一反平时的针锋相对,有种脆弱的温柔。 “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轻轻就是个酒鬼,很讨人厌。” 林清浦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打量过她。她的眼睛漂亮,他早就知道。但他之前觉得这眼睛不过是无聊的漂亮,里面是女孩子们追逐哪只喜欢的包,抢喜欢的口红。这个时代,漂亮的事物太多,大多是流水线的漂亮,不值得留意。 但他现在发现,不是这样的。 光鲜亮丽的奢侈品店关了灯,流淌着静静的哀伤。那哀伤克制着,讲着生活里的黑色幽默,生活是怎么样幽默地开着一个人的玩笑。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克制,和要被揉碎的哀伤。 他摇摇头说:“没有。” 鹿泉自嘲地笑了笑,“你不用骗我,第一次和你见面,我就知道你这么看我。但我不介意,这样看我的人很多,不少你一个。” 林清浦平时嘴利惯了,现在被突然的沉静笼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你自己呢?” “我不想你理解我。我一时改变不了这个现实,我依赖酒精,我麻木,不喝酒我画不出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在生活里吃了太多苦。” 林清浦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你可不可以,就当喝酒的我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