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 章(1 / 1)长风归去首页

大赢下有九州,分别为雍、青、徐、幽、冀、并、梁 、豫、益。大赢朝治下三百余年,天下升平各州共襄盛举,然,自顺熙帝继位以来,不到三十年的光景,烽烟四起人心离散,顺熙帝与隆庆太子先后死于乱军中,三岁幼主临朝,君弱臣强之势愈见显著,天下,已不是从前的天下---------。    第一章:春日游    春日游,春日游,杏花插满头。    人间四月,郊野之外溪流之盼花容锦绣莺鸟啾啾。高门府邸,春只是静悄悄。    冀州,望海城,王府的青涟苑外,那条柳荫花架嫌的太长,一条道儿九转回肠,不见尽头。    幽窄的小径上一群衣饰华贵的妇人隔断了道路。    “看到平城公主还不下跪”贵妇人身后的女官大人沙哑的声音粗糙的像是沙漠里的风沙,苍老的身躯一踮一簸的走上前,一双浑浊的眼里掩不住的怒气:“谁准清涟苑的夫人出青涟苑的”。    小径另一头的女子俯身叩罪。    倒是跟在女子身后的丫鬟怕挨了责罚,跪在一边小声辩解道:“王上说镜湖有一种红荷开在春季,要带清涟苑的夫人去见识一下”。    平城公主冷眼打量,跪地的人额边秀发俱被汗湿透,紧紧的拢在耳边,两边鬓发各一个铜扣状发饰拉开绢黄的丝帕遮住了大半面容。    “这样说,是我错了”。    女子叩首:“妾不敢”。    声如珠玉落盘。    “妾不敢”,“妾有罪”,“大人恕罪”,三年来平城公主没有听过除此之外的第四句话,她见过的小姐们但凡出身能道得出名声,一个个都娇贵自矜非凡,谁能像她跪的这般真心实意。    先前抢话的老妪赶紧扶着平城公主朝前走,走了一会儿,平城公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孩子果然还跪在原地,一定要她走的看不见了才起身,说起来她这位媳妇可是青王幼女,以青州王城扶风为封号,受青王宠爱的程度可见一斑。    寻常女子覆面多为遮丑,她却是为了藏锋。设身处地想来,能做到这一点倒是个伶俐人,何况能从那种地方全身而退,平城公主捏了一手冷汗,对身后的儿媳更加嫌恶,冷哼:“冬儿,咱们走吧”。    被称为冬儿的女官让身侧的婢女站远些,伴着主子走了一程,压低声道:“公主不必生气,王上宁可耽误公事也要陪她游湖是做给青州大公子看,安着青州人的心呢”。    “我岂能不知,只是瞧她那副容貌秉性就觉讨厌,巴不得我儿能离她有多远是多远”越说越糟心,平城公主恨道:“朝暮到底和她做了三年夫妻,她这样的人才,谁心里能一点怜惜不起呀!”。    殿下娶她的时虽非自愿,但保不齐日久生情。这念头也是女官大人亲眼见到这位夫人真容的刹那才生出来的,一朵娇滴滴长在温柔乡里的解语花,莫说男人,就是她见了只想用上好的瓷白瓶子供置在玉堂上,那里舍得叫她经历风吹日晒!女官大人口中还是劝道:“殿下在青州蛰伏三年而起,若是心存妇人之仁怎会成就今日大业,公主多虑了”,又惋惜道:“当初要是死在留田,便是一了百了了”。    “留田是什么地方,连你也糊涂了”平城公主阴沉着脸道:“有些话,她不说,我们更说不得”。    女官大人自毁失言,陪笑:“听说小公子要回来了”。    平城公主脸色和缓下来,笑道:“大半年的,不知长的多高,恐怕你我看他都要抬头了”。    =========    “夫人,前面就是胭脂山,您是想留在船上还是上岸?”这一路晚照事事都要请示一番,她并不太了解这位夫人的性情,几日相处下来,与她从前听闻的没有什么两样,那样的软和,让人怀疑是否用细针戳一下也会闷声不吭。    门外一股恬淡的花香袭来,清甜的气息随风吹入人心,景筱目光穿过微荡的珠帘,帘外是一片繁华富丽的紫带罗裳,隐约间瞄见一个嫩绿的颜色,像是暮春新发的柳枝。    景筱起身撩起珠帘,放眼望去,远处流云邈邈,两岸青山迢迢。胭脂山在成为故事之前,不过是冀州一座名不经篆的荒山,然而从光秃秃的荒坡变成世人嗟叹的名山似乎也只是一季春风吹去的时间。那个女子在胭脂山沉睡的那刻起,它便注定会成为众人瞻仰传诵的对象。    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帝最宠爱的夫人华姬,祸国殃民的骂名也掩饰不了她是绝艳无双的美人的事实。当她要求死后回到离家最近的一座山上的时候,先帝几乎征用了全国一半的能工巧匠绘制陵寝图纸,若说不是九王之乱起,先帝暴毙于宫中,没有人怀疑,先帝准备和最爱的女子长眠与这座荒山而不是皇陵。    纸上恢弘的建筑来不及实施,华姬的棺椁来不及运回,胭脂上只来的及种满华姬最爱的桃花,九州已经成了一片混沌。    那个专宠十几年的女人至死也没有回到故里,但是却给故里留下了一座美丽的风景。    每年三月桃花盛开,远远望去,胭脂山如漂泊在天侧的红云,香飘十里。    有人说胭脂山上的桃花比别处的都美,就像华姬曾经羞煞六宫的容颜。    数年前梳着双环髻,站在青州扶风城的小楼上她对身边婢女们说起她的愿望,那些玲珑美人们掩口笑话郡主不筹谋着嫁给某某公卿获某某封号,只想在家门口转悠转悠,真是十分没有志气---倏忽十年,当初那份被笑话的没有志气俱成奢望,有幸至此却是意料之外的际遇。    从未见身影的夫人蓦然从船舱中走出,嬉嬉闹闹的船板上立刻安静下来,绿衣歌女抱着琵琶站到一边。    景筱指了指站在一边的绿衣歌女:“你进来给我唱个曲子”。    歌女跟在景筱身后进了船舱。    关上门,门外又是一片热闹景象,门内昏暗的让人觉得阴冷,景筱坐回窗边,拿过歌女的琵琶,轻拢慢捻:“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断断续续的弦乐不成调子:“都忘了,还是你弹得好”。    歌女很乖觉:“婢子弦歌为娱人,是谋生之道,夫人弦歌为娱己,是消遣玩笑,贵人岂可与婢子比较辱没了身份”。    景筱拨了几下,丝玄啪啪的乱响,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低低道:“你岂知自己不如我,上天弃逐之人,苟且偷生而已”。    婢子不敢搭话。    景筱最后重重的拨了几下,嘈杂中竟有些韵味:“去外面说一声,让船家靠岸吧”。    歌女将头一低,接过琵琶转身出去,不一会儿,门外响起船夫喊道:“桃花渡靠岸”。    水汽弥漫,暮色四合,船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