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前半生过得太幸福,所以触犯了天怒,要我后半生来经历这些痛不欲生的劫数。 第一章 幸福童年 “宝贝,你要跟祈乐乐一起玩儿。” 这是我从小到大,听到同学妈妈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爸爸,为什么糖糖和朋朋的妈妈都要说,要他们跟我一起玩呢?” 想着爸爸乐得快要的融化的眼睛,我从他暖融融的颈窝里抬起头,一不小心脑地就撞到了他的下巴。 “因为乐乐是爸爸的小天使呀!” 爸爸把我举得高高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太阳的余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一片金灿灿的,像教室里贴着小兔子的白墙。 我叫祈乐乐,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官僚家庭。 我的爸爸是政府高官,他的手底下管着好多人,好多企业。 在他娶我妈妈之前呢,他是有一个妻子的,只不过已经意外死亡了。至于死亡原因,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说起,大家都好像忘了这个人一样,尤其是在我的面前。 但我每个月都会想起她一次,因为这个女人给我的爸爸留下了一个孩子,这就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她叫祈珊珊。 她每个月都会来找我爸爸拿生活费,我的妈妈也会买很多漂亮首饰、衣服之类的东西送给她,让她一起带回去。 珊珊姐姐长得真好看,笑起来就像北海道盛开的樱花,映着富士山上凝集的白雪,格外光彩耀人。 最重要的是,珊珊姐姐可喜欢我了,每次来我家里,都会给我带我最喜欢的樱花味儿的卡布奇诺小蛋糕。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外公外婆,也从来没有听家里面的任何人说起过他们,后来我才知道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我的妈妈是一个孤儿,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 “乐乐,你起床了吗?” 唉,妈妈又在房间门口叫我了。 我不喜欢妈妈,我喜欢爸爸,因为妈妈每次逛完商场回来,就会来叫我起床练钢琴,但是爸爸不会。 爸爸超级宠我。 爸爸总是对我说:“乐乐呀,爸爸什么都给你,你要乖乖长大,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那时候的阳光好暖呀,就像迷雾粉一样包裹着我,好像仙女姐姐手上亮晶晶的大魔棒,随手一挥,大地就一片光辉灿烂。 我不喜欢去幼儿园,就想在家睡懒觉。 于是爸爸对妈妈说:“那以后乐乐就不去幼儿园了!”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妈妈就会叫人给我穿衣服,穿袜袜,我今天最喜欢的袜子,是绣着胖嘟嘟长颈鹿的那一双。 吃完早饭后,妈妈就开始教我练钢琴了。 我的妈妈是老师,不过呢,她只是我的老师,每天都教我识字、数学,还有钢琴和英语。 有一天,爸爸带了一个大姐姐到我的家里来,我不认识她。 大姐姐一会儿给我的芭比娃娃编小辫子,一会儿又给我做小蛋糕吃,我开始喜欢她了。 晚上,妈妈叫阿姨做了好多菜,大姐姐在我们家吃饭。 第二天,这个姐姐就开始教我学法语。 我觉得法语比英语有趣多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我七岁那年。 我还是跨入了学校的大门。 他们都在一起玩儿,我也好想和他们一起。 爸爸总是跟我说:“乐乐呀,你要开开心心的哦!” 那是当然的! 学校真好,大家都对我可好了,尽管我偶尔还是会听到那句“宝贝,你要多和祈乐乐玩儿”。 嘻嘻,他们都好喜欢我。 小学六年级的那年,我开始学会了抽烟。 我经常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吞云吐雾,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一遍又一遍地臭美。 在他们中间,我最喜欢的是周清,因为她没有爸爸,也因为她总是给我买香草小蛋糕。 周清总是跟我说:“我爸爸在外面找了一个女人,跟我妈妈离婚了。我妈在家里总是骂我,说养不活我,要不是为了每个月一千块的赡养费,才不会要我。” 第一次,我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爸爸。 我经常叫周清跟我回家吃饭,饭吃到一半,她的妈妈就会闯进我家来,不分青红皂白,拉着周清就走。 周清不走,她就拖,有次还险些打碎了一锅刚上来的汤,那锅汤滚烫滚烫,还一直冒着热腾腾的烟雾。 最主要的是,这锅汤,差点撒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得出来,妈妈不高兴了。 因为她跟阿姨说:“以后不要让这种人进我们家。” 虽然妈妈还是温柔的好妈妈,但是他刚说完这句话,爸爸就看了妈妈一眼。 “别当着乐乐的面儿!”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爸爸小声呵斥她。 第二天,趁课间的时候,周清拉上我去了我们平常的“秘密基地”。 周清说:“那天我妈把我拖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的手里还紧紧捏着你家的筷子。” 我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握着烟头的手指中间,骨节发白。 “你没事儿吧?你妈昨天打你了吗?” 我很怕她的妈妈打人,虽然我没有现场看见过她打周清的样子,但是我想起了她在丰盛的饭桌旁,用一双硕大的手掌一把拽住周清,不等她咽下喉咙里最后一口饭菜,就像拖狗一样把她拖出去的情景。 她靠在墙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又缓缓闭上,没有回答我说的话。 紧接着,我们就在一阵吞云吐雾中醉生梦死。 很快,我们上了初中。 周清去了当地很差的一所中学,而我去了市里最好的学校,当然,是踩着钱进去的。 我第一次发现,钱这么好用。 在校长的办公室里面,我看见爸爸往校长的手里塞了一张卡:“好好照顾乐乐。” 校长接过卡后,很礼貌地说:“客气,客气。” 这是我上学的第一天。 第一天放学,我就去烫了一头小狮子。 这是我做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叫上我的好哥们,在半道上拦下了我们的数学老师,因为今天上课的时候,他骂我是寄生虫。 新生第一堂课,他站在讲台上,庄严肃穆地给全班上了一堂“政治课”,例举着社会上种种劣迹,慷慨激昂,我坐在第一排,他的唾沫喷了我一脸,我拿纸巾擦,一脸嫌弃,于是就被叫起来成为了重点挨批的对象。 我没有动手,因为爸爸不许我打人。 但是第二天,这件事全校皆知,大家传得飞沸沸扬扬,都说一个刚入学的小太妹,打了年级里面德高望重的数学老师。 “哇,就是她,就是她。” “呵呵,人家家里有钱嘛!你有吗?你有的话年级主任都给你打!” “有钱了不起咯!” “小太妹一个!” …… 剩下的人,都对我退避三舍,像是怕感染上的瘟疫。 在办公室里,那个数学老师坚持咬死说,我打了他。 “你这种学生,现在是学校的寄生虫,未来就是社会的败类!仗着自己家里有两个臭钱,父母给宠溺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除了你父母,你连给别人提携都没资格的!” …… 我听到了,我十年来所有最难听的话。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德高望重。 我不喜欢站在那里,被那些大人啧啧声讨的感觉,像是一场暴风雨,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只任由他们将你撕裂,在你的脸上喷口水。 于是,我供认不讳,在那个老头的略微惊讶中摔门而去,依旧嚣张跋扈。 但是出门后,我哭了。 我不再是爸爸眼中那个开心的乐乐。 下午,我再次叫上了我的“兄弟姐妹”,全部一起,围殴了那个冤枉我的数学老师。 完事儿后,我还给他叫了一辆救护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结局可想而知,经过再三调节劝抚,那个老师给校长的最后一条短信依旧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我在家呆了两个星期,整天窝在房间里,望着花花绿绿的漂亮墙纸和粉蓝色的小公主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我不想见到任何人。 两个星期后,我又回到了学校。 学校还是那个我讨厌的样子,大家看我的时候都低着头,我知道他们的眼光都在从我的脚上略过,想看清楚我的样子,看我是小心翼翼还是得意洋洋。 可惜,都不是。 我只有蔑视。 我就是高傲的公主,你们要怎么着?我想。 我再也见不到那个数学老师了,因为他已经被辞退了。 像上瘾一样,我学会了打架斗殴,没事儿就请一帮哥们儿姐们儿去网吧打游戏,经常通宵不回家。 爸爸总是在我的校门口“捉”我,甚至亲自开着车,在全城各大网吧兜兜转转,给各位网管“打招呼”,让他们帮忙看着我。 他会找到平时跟我走得比较近的哥们儿,先请他们去胡吃海喝一顿,然后问很认真地他们:“请你告诉我,乐乐在哪里?” 周清也经常过来找我玩儿,不同的是,我们都长大了一些。 像在躲猫猫捉迷藏一样,我也有好几次被我爸爸找到过,因为他动用了行政中的关系,开启了我的定位系统。 初中,这么恍恍惚惚地过,我每天都在消耗爸爸的精力,妈妈倒是乐得休闲,每天优哉游哉地依旧逛商场,买首饰、漂亮衣服,听说又在**美容院办了几张会员卡,直接□□。 妈妈总是说:“等乐乐大一点就懂事了。” 虽然这样子说,但每天早上,妈妈都会温柔地问我:“乐乐今天想吃什么菜呀?” “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乖宝贝,你不许打老师,老师也不许骂你。” 爸爸还是宠着我。 我还是爸爸眼中那个宝贝的乐乐。 漫天的星星啊,还是这么闪,偶尔阴雨蒙蒙,我就躲进自己的小被窝里,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初二的时候,我知道了一个男生,他叫程梓昊。 他既然不是学校篮球校队的帅哥,也不是书生气的学霸,只是一个偶尔听到的名字,一个狭路相逢却走过的路人。 他比我大两级,已经是在念高一,他们班退役下来的那个班主任,恰好调到了我们班上。 那个夏天,家门口的樱花树已经结出了酸溜溜的小果子,我走过来走过去,伸手就能抓一把,然后全部拿回家放进玻璃小罐子里。 直到它们发霉腐烂,再被清洁房间的阿姨拿出去扔掉。 我的学习成绩开始跟不上了。 爸爸给我请了名师,在家里给我补课,我一开始还勉勉强强能听进去,过几天后,直接就不回家。 于是,我爸爸又开启了对我的夜晚寻找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