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拉住大门的扶手,另一只拨动门上的锁,那锁像是生锈了,无论易有歌使旋转、用力拨动摇晃,依旧牢牢锁着。 她绝望了,不再试图开门逃跑,反正也跑不了。一咬牙,转过身,后背死死抵住大门,冷静地对站在院里的‘爷爷’说:“你不是我爷爷!你把我爷爷怎么了?你怎么会在我家?” ‘爷爷’仍旧笑眯眯的说:“我不是你的爷爷是谁?你怎么糊涂了?” “不,你不是。”易有歌坚持心中所想。 ‘爷爷’:“我就是你的爷爷,这里就是你心心念念要回的家。” “我爷爷从不舍得动我一手指头,更不用说拿东西砸我!我爸戳我一下,我爷爷都能捶得他满院子跑!还有狼头,它受过训练,绝不会随便扑人!”这是易有歌听到爷爷问她脑门有没有被砸红之后才想到的,她想到了不对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先跑了再说。目测现在跑不了,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哈哈哈!好!好!好!”假爷爷突然大笑,连着说了几个好。 “有什么好的,你把我爷爷藏哪儿了?”易有歌冲着假爷爷喊。 “虽然有些迟钝,但还不算无可救药。” “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要故弄玄虚,有话直说!” “自然有人会向你解释这一切,但真正的时侯还未到啊!”说完这句话,假爷爷和狼头的身形散成了千万粒砂,像是一团烟尘消散在空气之中。 “你去哪儿,把我爷爷还回来!”易有歌忘了害怕,冲回院里,伸手向着冲消散的人形使劲抓去,涂留一团空气。 “哈哈哈,不错不错。”假爷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随着最一个字的余音落下,院子里的一切全都随之消散了。 厨房、卧室、大门、围墙还有脚下的地板,全都碎成了沙! 失重感骤然袭来,易有歌吓得大叫“啊!爷爷!!!!” “在呢,爷爷在呢,悠悠醒醒。”大力袭来,一阵猛力地摇晃把隐入无尽黑暗的易有歌拉了回来。 她睁开紧闭的眼睛,嘴里喘着粗气,看着出现在头顶上方的人:“爷爷?“她不确定,眼前这个是真的爷爷,还是像梦中似的是个假爷爷。 “唉,你做噩梦了?出了一头脑门儿汗。”爷爷拿过一条毛巾,给孙女擦汗。 易有歌呆呆愣愣,不知做何反应。她很怕这又是一个梦,哪怕这个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跟她的卧室一模一样。给她擦汗的爷爷,床边呆萌的狼头,易有歌捕捉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眼神,试图找出假冒的痕迹。 好吧!他们跟真的一模一样,完全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不眨眼地盯着爷爷和狼头看了几钟,易有歌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完全没用。 傻子似的不说话也不动的孙女让爷爷很担心:“悠悠,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你说出来啊,别吓爷爷啊。” 爷爷的话触动了木头人的开关,易有歌猛地蹦出一句“爷爷?!“ 尖锐的声音把爷爷吓了一跳:”啊?哎!“ “咱们家有门神吗?“ “门神,什么门神?“爷爷不太明白孙女在问什么。 “唉呀!“易有歌急了,一咕噜爬起来,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急的爷爷在后面大喊:”你干嘛去,穿上鞋再去啊,小心着凉!“ 爷爷拎着拖鞋跟到院子的时候,就看到易有歌的脑袋,一下一下往铁门上面撞,铁门被撞的“咣咣“地响。爷爷给吓得,拖鞋一扔,老胳膊腿儿一抬,冲到台阶上就把还在用脑袋撞门的孙女拉开了。这是撞了多少下啊,脑门上红彤彤的一片,上面还粘着一片门上掉下来的红漆。 爷爷扯着孙女的胳膊往后拉:“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就跟爷爷说,你啥也不说上来就撞门,这是想让爷爷心疼死?“孙女不会是撞邪了吧,哪有人咣咣自己往门上撞的? 爷爷上下打量易有歌,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衣服,脏兮兮的脚丫子踩在地上,除了没有口吐白沫,见人就咬,其他状况怎么看怎么像,不行得把老杨叫来看看。 爷爷拉着孙女往家里走,易有歌不干,站着不动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问:“爷爷,咱家门上的门神,是我回来的时候撕的吗?“ “门神?“爷爷看看大门,恍然大悟:”噢,你说的是这上面的门神啊,不是你撕的,早好几天就没了,可能哪个孩子干的。你就因为这个撞门?“不会是真傻了吧。 爷爷的回答让易有歌更加沮丧。如果这个爷爷是真的,嗯……应该是真的,铁门撞脑袋真TM疼! 现在的一切才是真的。那么就是说,她做了一个连环梦。第一个梦里,见到了可怕的奶奶和慈祥的姥姥,随后被吓醒。从第一个梦里醒来之后进入了第二个梦,但自己以为是在现实世界,那里有假爷爷、假狼头连这个家都是假的。假爷爷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随后一切消失不见,自己再次醒过来。 理清了梦里梦外的逻辑,易有歌低头盯着自己光光的脚丫,委屈的想哭,然后就真的哭了。 “哇!爷爷!哇呜哇….”易有歌扑到爷爷怀里大哭特哭,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唉哟,怎么了这是?说话呀!”这是受了多大委屈? “呜呜……爷爷,呜呜……我梦到奶奶了,呜呜……奶奶……奶奶要把我带走。”易有歌边哭边说,边说还边哭,越说越顺:“我还梦到,因为我把门神撕了所以奶奶才能进家里面来的。吓死我了……呜呜……” 爷爷听的目瞪口呆:“这么点事儿?做噩梦了?被吓着了?然后鞋也不穿跑出来撞门,还哭成这样?怎么就长不大呢?“ 易老爷子一边安抚自己被孙女吓到的心脏一边招呼狼头把鞋给叨过来:“先把鞋穿上,看你冻着你!狼头鞋拿过来。“ 易老爷子把哭个不停的易有歌引到院里的摇椅上坐下:“做个噩梦,就吓成这样,这么多年在外头怎么过来的?“ 由于哭的太惨,易有歌依旧抽抽嗒嗒,抽一会儿还要打个打嗝:“我……嗝…..我在外面不这样的,嗝……我是被吓着了,那个梦特别可怕。” “好好好,可怕可怕,你看看你这脑门磕得!你还真舍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头发丝儿都不舍得让你掉一根儿,就是让你这样糟踏自己的?先自己揉揉,我去给你拿药。“易有歌从小习武,家里常年备有跌打药膏药酒。 “悠悠,你鼻头儿怎么青了一片,刚才还撞到鼻子了?”易有歌的鼻子较常人略高,以前习武的时候跟人对打,经常被人打到鼻子,造成她鼻子上的皮肤比较脆弱,一碰就会青一片。 “没有啊,我刚才撞的是额头,鼻子没挨着,啊!鼻子?!“易有歌跳起来,跑到屋照镜子去了。 爷爷呆愣愣地看着孙女神叨叨的来回跑,心想这是真撞着什么东西了?怎么一惊一诈的。 易有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尖尖的鼻头被青紫色包住,像是小白狗的黑鼻头。 第一个梦境的最后一刻,奶奶的尖尖的指甲几乎挨到了脸上但那是几乎,应该是没有碰到的?吧?还是说奶奶的指甲真的碰到了鼻子,但是自己记忆混乱记错了? 退一步说,就算真的碰到了,梦里受的伤会带到现实中来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易有歌纠结于梦境和现实的错乱不能自拔,某处黑暗空间正在进行一场关于易有歌的对话。 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问道:“易家的那个后代,可能用?” 另一个恭敬的声音回答道:“能用。”‘能用‘二字就只是字面的意思,没有任何引申含义。以他几百年以鬼看人的眼光来看,这个女子并不适合做阴暗之事。 上位者:“能用就好,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挑捡。”从佛门进入中原以来,佛道相争从未停止。上到当政者的支持,下到平民信众的香火供奉,在各种资源的竞争中道家一直以来处于劣势。 上位者:“以往还好,太平个几十年总还有一个百年乱世,咱们招人也还容易。但是现在,哎!可恶的是佛门专心在阳间挣香火就行了,还一直插足阴间之事儿。往前百年,正逢乱世,他们插一脚也就插了。可现在咱们人手少,有的阴魂有时来不及收拾在世间作乱,咱们因此受了上面什么训斥。可佛门却越来越兴盛,跟咱们抢业务抢的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人手有一个算一个吧,也讲究不了太多。“ 属下:“明白,但是据我观察,那个易家的后代,好像一心进公门,应该不想做招魂师。”这一行见不得光,无论是拯救了世界还是送魂入轮回,注定永远不为人知。 上位者:“这可由不得她,他们易家欠咱们地府的债没还完,已经饶了他们家两代人了,到了她这一代,是无论如何饶不过去的。”实话说,就算想放过易家人,他也做不得主,与天地立下的誓言,不到完誓的那一天,不论经历多少代人,都会存在,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属下:“是。” 上位者:“老规矩,你先找个小活儿给她,让她适应一下。“停了停又加了一句”注意分寸。“如果第一次出任务就把人吓的心生畏惧,之后的事儿就难办了。 属下:“明白,正好李城煌辖下有一段百年公案一直未了结,此事不涉鬼神,倒正适合新人练手。“ “百年公案?“上位者思考一会儿:”你是说,乌九那个老王八?“ 属下:“是。“ 上位者:“如果能趁此机会了结这段公案,无论对她还是我们倒都是一件好事儿。“ 那段公案过去数百年,涉事的几方由于种种原因不好插手,事情就此搁置。 属下:“那我去安排?” 上位者:“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