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傅祁暝等人的到来,妄生并不奇怪,直接将几人请进了屋。
“今日有位木姓夫人来寻过我们,说了一些关于大师的事。”傅祁暝直截了当地开口:“按说我们不该过问大师的私事,但无缘无故与我们说一些大师的是非,怕是另有目的,便就与大师说一声,大师还要多留心才是。”
妄生闻言,并不惊讶,嗤笑:“她果然还是来找你们了。”
程见袖没说话,阮朱却忍不住,开了口:“妄生师傅,那家子人想做什么?”
妄生失笑,摇了摇头:“其实,贫僧至今也没有想明白。”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不过他们并未多说,而是继续听妄生往下说。
“听了她的说辞,不知道几位有没有兴趣听听贫僧的说法?”妄生望着傅祁暝等人,笑着问,只是那笑容可不与平时那般温和,而是带着些冷然。
傅祁暝点了点头:“大师愿说,我们便听。”
比起木夫人一会哭一会恐惧的讲述,妄生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的,这段对他来说不堪的回忆,他亲自揭露在了几人面前。
“贫僧其实与很多人没什么区别,小时候,见了旁人有父有母,而贫僧却只是个孤儿,也会想,贫僧的家人呢?敦煌一直混乱,贫僧幼时曾抱有幻想,他们不是故意丢弃贫僧,而是因为遇上了什么麻烦才意外走失。小孩子,毕竟是单纯些,想过要找他们。师傅虽收留了我,却并非是捡到我的人,是而,贫僧那段时日经常去寻芽月,也会问恩人。”妄生语气平静。
有些话,妄生没说,傅祁暝同程见袖却听得明白。
小时候知道的不多,单纯,还会有这些天真的想法,可真的长大了之后,便会发现这些残忍的事实。妄生当时才刚刚出生,有谁会把刚出生的孩子往外带?所以意外走散基本是没什么可能了。
“或许是贫僧问的多了,恩人便去四处打听,他知晓内情后,怕伤到贫僧,便就告诉贫僧,他不知晓,手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我身份之类的信物。贫僧当时的确信了,可后来……他大抵是怕贫僧日后还是会记挂此事,在芽月稍长一些的时候,便就叮嘱芽月,一定要看好贫僧,不要让贫僧去寻家人,芽月自然要问,那么巧,那日贫僧刚好下山,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妄生面色依旧平静,只是拨动佛珠的速度快了些。
程见袖却觉得这不一定是巧合。
顾芽月一个小姑娘,能拦得住从小学武的妄生吗?她倒觉得,这或许是顾父觉得妄生已经年长,所以才会用这样一个最不伤害妄生的方式,告诉妄生真相。
而在知道了自己被抛弃的一切时,再看到那些所谓的家人上门想要带他回家时,妄生当时心里该有多厌恶?
妄生当时心里何止是厌恶,甚至是起了杀心。
对这一点,妄生毫不隐瞒。
“贫僧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他们虽是贫僧的亲人,但在他们抛弃贫僧的那一刻起,这段血缘关系便就断了,在贫僧眼里,他们无非是陌生人罢了,甚至还是让人厌恶的陌生人。贫僧不打算去寻他们,也不打算见他们,不想有任何纠缠,若是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做一辈子的陌生人,桥归桥,路归路,可偏偏,他们总是要多事。”
“在他们第一次寻上来,想让贫僧认祖归宗的时候,贫僧就觉得恶心,想要杀了他们所有人。”妄生说,毫不遮掩。
这一点,众人倒是能够理解。
尤其是妄生幼年过的并不算好,虽然有主持收留,可广灵寺像他这样的孩子太多了,主持也不能一一留心照顾,虽然后来妄生成了主持的弟子,但早年是真的受了不少苦。妄生虽不说,但众人显然也能想到一二。
“贫僧不愿搭理他们,明确拒绝了,没想到这家子人过于自说自话,之后一直往寺中送一些自以为是对贫僧好的东西,然后做出一副爱护贫僧的假象,那些不知情的人,便觉得贫僧过于冷血,便开始劝贫僧。那种感觉……贫僧厌恶劝说的,但更烦这家人。”妄生说。
这种感觉,众人也能明白。
妄生对木家人本就不喜,还有些怨恨,而他们却以一些妄生根本不需要的好处来做面子,搞得所有人都来指责他,来劝他,似乎他不认木家人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得。这看似只是旁人轻飘飘的几句话,但说的人多了,身为当事人,心里难免膈应。
妄生不会因为如此就和木家化干戈为玉帛,但是心里的确被膈应的不行,只是这些倒也不足以让妄生狠下杀手。
真正让妄生做出这么决绝的事,说到底,还是木家人先招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