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林一飞点点头。
师傅顺手拉过来一个砖头,坐下来,手从手套抽出来,布满老茧,手掌肥大,长期干体力活的最佳证据。
“你抽烟不?”
林一飞摇头。
“我可以抽吧?”他望着余晖,征询意见。
“可以可以,你抽吧。”
抽着烟,师傅开始说起他的事情:
“我的儿子和你一般大吧,估计也和你们差不多。从小读书,上学不是旷课就是打架,勉强撑到职高毕业,你们不知道我们花了心血,钱人力,不计其数,才将将就就让她拿一个职高毕业证。你们年轻不懂,不懂没读书的苦。我们这代人,吃够没文化的苦。吃再多的苦,也不能换来我儿的一分清醒。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爱读书。现在好了吧,当卖工匠。我对他说,你跟着我做防水吧,人家也死活不干。要去学贴砖,我有费心费力给他找个好师傅,怎料人家,依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们说说,是不是年轻人身上都长满反骨,但凡父母建议的,就没原因没立场,拼命抵抗。这是一种流行吧。真是要气死人。我们挣的钱,还不够他败。这两年总算好点了,结婚了,去年刚有小孩。有十分之一父亲的样儿吧。不过遇到大事,小孩生病什么的,大钱还是我们老两口出,真是冤家啊。可是我女儿就不错,知道心疼人。尽管也没读多少书,但她男朋友疼她呀。两人交往了六七年了吧,每个月固定时间给女儿钱,逢年过年都给大红包的。我女儿呢,也不用上班,平时没事就到处旅行。去年在省城给买了一套房子,房子好大哟。怕是有两百个平米。什么都好,只是这男友一直忙,我还一直没见着人呢,每次都是电话里联系。你们说是吧,女儿有福气吧。”
余晖连连说是。
师傅又问:“你们在省城应该没有房子吧?”
余晖说:“没有,那么贵怎么买得起。”
师傅说:“那就对嘛,不是哪个都像我女儿那么好的运气,遇见这么好的人。”
从他脸上看清情绪变化,从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到对女儿现状的无比满意,一种能量守恒,一种心理平衡。
师傅:“还别说,我儿子虽然挣不到钱,但从来不待见我女儿的男朋友。只要家里人一夸他,他就黑着脸走开。你们说吧,现在这些娃娃。和他妹夫拉拉关系,起码少奋斗20年。哎,年轻人呢,要面子。”
听到这里,余晖算是明白,和林一飞对视一下。也没继续聊下去。师傅继续忙起来。
林一飞准备把前面院墙下的花台打理一下,杂草丛生,本来种的啥,都看不清样子了,都被野草荒没吧。角落一丛尘埃,长得格外茂盛。
林一飞:“陈艾要不,要不留起吧?”
余晖一听还有陈艾,赶紧过来看,“不扯,长得好,自己种都不定能种好。”
陈艾一人高,挨着墙壁,笔笔直直生长着。细细闻着,一股药香,清凉的。小时候生病时,家人会烧陈艾水,洗个热水澡,出身热汗,又生龙活虎。每年端午那天,屋前屋后的陈艾夏枯草被采完,传说,端午日百草皆是药,这才有百百草的叫法。这一丛陈艾因为在荒废的院子,躲开了端午入药的命运,成了这小院,余晖的牵挂。
一个地方越来越爱,因为这里有你喜欢的一样又一样的存在,时间累积多了,便离不开了,便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