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卿叹了一口气:“阿隐……你这想法确实无误,但是如若你接近老皇,发现他心系的继嗣并非太子,那又该怎么办?”
“那就想个方法,让他改立太子。”周隐斩钉截铁道。
陈裕卿沉默了。
他觉得,那个答应自己死生不负的女子,竟也多了一丝改变。澜沧城的黄沙正渐渐磨砺去她身上柔软的部分,只剩下刚厉与棱角。
大夏皇室深究起来也算是她的母族,她竟也能如此算计。
半晌,他突然发问:“阿隐……你为什么那么想回到罗城?”
听到这句话,周隐拥紧了被褥。
“小六身陷囹圄,我要去救她。”
“不只是如此吧?”
“是……”她突然翻过身来,“你何必要逼问我这些?你明明心里清楚,我们一直呆在澜沧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要回黄州,更要去大都!你每日都会翻看和郦将军联络的信件,真当我不知道吗?攻下罗城,立了军功,徐鸣碍于情面也必会召我们一叙,到时……无论你想做什么,不都有机会了吗?”
堂堂心思,昭然若揭。
周隐今晚就像个炮仗,一点就急。
陈裕卿枕着手臂,皱眉片刻,终究做出了让步:“依你吧……但是我要和你一起去。”
“这更不行。”她掰着指头分析道:“如若你和我都走了,澜沧城又让谁来主事?万一发生突变谁来应付,你总不能指望小郭和逍然吧?而且,如果西京出了什么事,我和你不能一起折在那里。”
他闭上了眼睛。
周隐说的都对,她总是能够说服他。
此次他们决不能同行。
可他就是憋屈。
正当周隐掰着指头数算此行利弊时,突然感觉身旁那人翻了个身,自己被一把拉入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她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陈裕卿低头埋入她的发间,声音有些发闷:“那你带上逍然一起,他武功好,若有什么情况也能保护你。”
她浑身紧张,喉头发紧,没怎么思索就“嗯”了一声,权算作应承。
大概是这夏夜的微风太过细碎,又或者是他怀中的温度太过柔软,她在两厢火热中消磨着,不知不觉就卸下了浑身的防备,沉浸在一片宁静的深夜之中。
她也翻过身来,回抱着他的腰际。
睡意朦胧间,她似乎听到陈裕卿在喃喃低语。
“阿隐,你总是舍得以身犯险……有时我也会想,如果只做渑川上一袭钓鱼翁,任天地阴晴自在漂泊无忧无虑,或者孤独一生,或者有幸得一人相伴,听上去似乎也不错。可是思来想去,那终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因为如果选择了那条道路,我就永远不会遇见你,遇见一个——愿意陪我走到终点的人。”
仲夏蝉鸣里,他们以两点温暖互相抵触,得以度过这个漫长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