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生眉心微蹙，春华呆若木鸡，此刻，夜泯才深深感觉，此事没有自己想象的简单。晓生对沙巴克一直心存芥蒂，幻出这些东西，又布下结界，怕是为了隐瞒更大的秘密吧。
“行了，你们二人别杵着了，打开结界，让我出去瞧一眼。”
春华都要急哭了，一下子扑到夜泯怀里：“师傅，不要走。”
晓生呵斥春华“没规矩。”
行至两人跟前，拖开春华。转头对夜泯说道：“如今玛法大陆不比当初，你此番前去，是为不妥。”
“出了事为何不告诉我？既然不太平，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辈子吗？糊涂。”夜泯也不能过多怪责晓生，他待自己，真的比亲兄弟还好的，无论当初历劫为人时，还是后来回归神位后。
但是，若玛法大陆多生异端，他作为弑神又有诸多顾忌，根本就是望洋兴叹，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多事情，一旦弑神出手，不会变得简单，只能更复杂，更让人无法接受。
搓了搓手，佯装轻松地问道：“是否很多乱子，都与我有关？”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离开沙巴克，丢下的一大堆烂摊子够呛。
“师傅，不关你的事，都是他们自找的。”
这次是夜泯喝住，“春华”。
徒弟站在自己的立场当然觉得师傅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情有可原甚至理所应当的，但是，自己昧着良心坑了沙巴克，坑了沁欢颜就是事实。沙巴克大乱，玛法岂能不动荡，弑神怎么不烦恼？
绕来绕去，以为自己被神接走了，就可以摆脱这些纠葛，安安心心过自己惬意的小日子。竟没料到，现世报来得如此快。
拍了拍晓生的肩，坚定无比地说：“让我回去吧，终归是逃不过的。”回去说不定还能帮晓生一把，自己是谁？妖人一个，早就死过的，怕什么？
晓生望向他，深色的眸子黑如深潭，摇了摇头。
“你以为你还能像在梦之森这般胡作非为吗？给你的神器、技能、装备、金钱、一样都不能带去，因为一旦这些东西现世，必定挑起轩然大波。你想过吗，你就像个婴儿，被那些世家子弟，被那些门派门派、被沙巴克□□，谁都可以欺负你，如多年前一样。”
还没想到这一层，闻言，夜泯的身子顿了顿，须臾，笑出了声。“这又如何？我就是这样一条烂命，摸爬滚打，一直从最底层，最卑微的地方爬起来，站起来，跑起来的。你不用提醒我，你最清楚我是怎么样的人。我不怕，你别担心了。”
“师傅。”
“闭嘴。”
“闭嘴。”
这回是两人一起喝住他。
“师傅我，命大得很，死不了的。我就去看看，能不能有我可以解决的，弄完就回来。哎，你哭什么哭，我又没死。好了好了，我不凶你，赶紧把鼻涕擦了，哎哟喂，我的魔甲……”
“沙巴克易主多年，沁欢颜下落不明。夜泯，你一旦现身玛法大陆，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一点胜算都没有，甚至一点意义都没有。”
失踪？呵~~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想笑，可张了张嘴，露出一个夸张无比的嘴型，却垂下了头。
“死了吗？”
“没有。但是我探测不到他，玛法大陆，多生异象，恐怕他的失踪与这些不明的因素息息相关。我在查，但是牵扯过大，我……有些力不从心。”
“嗯，所以，我更加要回去。晓生，打开结界吧。信我，我一定能帮到你。”
话语间，他缓缓地将自己乾坤囊里高阶神器尽数取出，并脱解自己身上的凤天魔甲、龙牙、圣魔全套和战靴，全部放在自己脚边。仅穿了薄薄一层单衣，光着脚站得笔直。
晓生忧虑地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终于点了点头。
“此番回去，我希望，晓生与春华，今后都不要再用非常手段帮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修练者，不想你们为了帮我而破坏规则，授人以柄。”
春华哪里肯依，一下子又扑到夜泯怀里。
“哎哎哎，不是小孩子啦，以后要尽好本分，好好听兄长的话，替他多分担些。”揉了揉春华的脑袋，继续开解道：“师傅命大又机灵，死不了的。你别成天哭丧着脸啊，对了，一定不要偷偷跟着我，在梦之森这样做就算了，那边那些人精得很，不要节外生枝。”
安抚了片刻，春华才止住哭泣，肩头仍是一耸一耸的，叫夜泯于心不忍。
晓生道：“这些年怕你觉得无聊、我延长了你的睡眠时间，光阴翩跹，也就不常去纠结往事了。”
夜泯不解，问道：“何意？”
这梦之森除了被晓生设下结界，幻化出玛法大陆一模一样的场景，还做了什么手脚？
“今年，已经是你离开玛法大陆的第十九年。”晓生遥望远处，幽幽叹道：“若这十九年让你如常，怕是早就憋疯了。我的法力，不可能完全把玛法的东西一一对应，做不到那么细的……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哎，晓生，你……”
内心的冲击并非没有，还以为自己仅仅离开了两年，原来，竟是如此。十九年，外边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沙巴克，哦，不，‘海市蜃楼’竟也一语成谶，变成了真的海市蜃楼。
说不出什么感受，只听见自己的拳头被捏得咔咔作响。如果这儿有个其他的什么人，他铁定一拳打过去，发泄自己的愤慨。但这儿，十九年间，至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三个。
晓生很抱歉，能为夜泯做的，他都做了。
“目下有许多漏洞等待我去填补，怕是无法护你安泰，你此去，多加小心。”晓生不经意浮现的一丝倦意，尽收夜泯眼底。
他即便是神，也有心力交瘁的时候，也是需要缓下来好好应对的。
看似猛力，实则轻落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道：“放心，我死不了。假若……真的不行了，你别再救我……”
“师傅。”
“你们都听我说，神的法力不是滥用来干这等无聊之事的。如果我死了，晓生，你务必要将这一魂魄收好，不能再想方设法保全我了。一定要保存实力，对付那些入侵玛法大陆的不明事物。”
晓生微微颔首，赞同他的观点，却又不免担忧。伸出右手，抚住夜泯的额顶，一道浅色金光顷刻笼住了夜泯，像镀了一层流光溢彩的膜，波光流转，须臾散尽。
“何物？我说了，不要用法力在做这些无谓的……”夜泯有些抵触。
晓生沉声道：“并无其他，仅是封掉你密语的链接。不让别人用密语骚扰你而已。”其他的，即便他有心想多帮，恐怕此时也是有心无力。
夜泯恍然，却更加不安，“那岂非我就与旁人失去联系了？如何帮你调查，如何通风报信呢？”
“放心，只是单方面的禁止，并不影响你想找谁说话。只要你不主动联系，那人就永远联系不上你。”
哦，弄成单行道了，避免一踏入玛法大陆就被别人追踪到。玛法大陆有个特性，永远无法使用化名进行密语，也不能存在同名同姓的人，假如别人在知道你真名的情况下密语你，就一定可以识别你是否还活着，你可以拒绝回应，可以伪装没有听见，但是你无法阻止别人这么做。
假名、化名、绰号、名号都是口头叫的，不能用在密语中。如此一来，只要自己不主动找别人，其他人是不会知道自己死没死。
想必，晓生让自己沉睡多年，早已给外界造成夜泯已死的假象了。
其实，今时今日看到的、感受到的这一切，无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晓生劳心劳力做的所有，不管自己乐不乐意，不管是否抵触，都不能否了他的一番苦心。
夜泯了然。
只要自己尚活着，即便天涯海角，都必须要回去面对的。
“你若想逃？即便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届时，你将万劫不复！”
呃……熟悉又诡魅的话语一跃心头。捏紧了拳头，老子不逃，老子不逃了行吗？
“晓生，开结界！！！”不论胸中早已惊涛骇浪，他都表现得极为平静。不管那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