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市一路跑来,正好看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记得春华以前非常爱吃,经常嚷着要买,那时候,一分钱能掰成两分钱花,哪舍得?
唯一一根还是沁欢颜买来给春华的,当时还被自己咬下来一颗最大最甜的。哎,又情不自禁想到那人,有完没完了?
赶紧掏钱买,待会回去好好哄哄徒儿,他这两年待自己比亲哥好多了,任劳任怨,悉心照料,比自己当年对他时,可谓上心得多,真是个乖孩子。
除了有点……墨守成规以外,真没啥缺点。
苦笑了一番,准备先找个地儿坐一坐,等晓生他们泡完来‘救’自己。要想从盟重回梦之森,他是不识路的,因为要经过许多个城市,每次出来、回去,都是春华使了法术,眨眼即到
一边低头朝林家客栈走,一边心不在焉,竟 ‘咚’地一下撞到别人身上,刚拿到手的冰糖葫芦死皮赖脸地一整根全黏在对方衣服上,躺得舒舒服服。这时候,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
大眼瞪小眼,今日是闯了鬼吗?各种各样不顺心。
以为会招来劈头盖脸的责骂,但那人始终未开口。抬头一看,是一个猎人模样的年轻人,眼睛亮晶晶的,抬脚欲走。
“诶,对不住,对不住。你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夜泯又不是什么无赖,自己理亏,当然要主动赔偿的。
拦下那人,从乾坤囊中取出钱递过去:“大哥,赔你一根金条”别的不敢给,钱,他夜泯多的是。他这身猎人服,商店也不过几百金币,一根金条能买几十套了。
他赔着笑,忽然想起这不是昨日见到的那位经常扶着怀孕的妻子散步的猎人大哥吗。瞧瞧自己这记性,昨日还好生羡慕了一番呢。
那人却任然眼放精光,没有答话,也没有伸手接夜泯的金条。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那男子始终保持笑意,并未发难,也没有收下金条的意思。
这倒弄得夜泯有些僵了。
嫌少?
不像。
莫非是又要当爹了,沉浸在幸福中,对自己这种冒失的行为宽容原谅了?多么厚道的大哥啊,更是于心难安,劝道:“大哥豁达大度,令人佩服,这钱还是收了吧,当给你的孩儿们一个好彩头。”
“什么孩儿?”那男子猛地看向他,仿佛听到一句很难理解的话语,琢磨了又琢磨。
眼底布满疑云。
夜泯感觉怪怪的,但是自己昨日明明没有看错啊,他与他怀胎大肚的娘子……就算眼花,那大肚子里不是孩子,之前不也生了一个吗?他记得的,就在盟重郊外,一家三口。
“你家娘子不是要生了吗?还有,去年不是也生了一个?诶,大哥莫要客气,今日是我失礼了,我过几日得闲就送点小孩的玩具过来,权当赔罪”不要钱,那就给小孩送点吃的玩的去吧。否则,于心难安呢。
“什么孩子,我尚未成亲,哪来的孩子?前不久才托王大娘去李家提了亲,李大叔……方才才答应了我,嘿嘿……嘿嘿”。
夜泯一听脑袋都大了,是自己有病还是那猎人有病啊?明明昨日才见到他与他家娘子携手秀恩爱的场景,这……怎么就没这一出呢?
错愕待在原地,愣是没有理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把他虽不名贵,却一身整洁的外衣粘上一根冰糖葫芦,他无动于衷,甚至从开始到现在都未伸手去触碰过,更没有取下来的打算,换作常人,不说骂街,至少也会气呼呼地叫自己小心点,别这么冒失。
而且当自己提出赔偿时,他也丝毫没有拿钱的意思,仿佛此事与他无关,那种神情绝对不是嫌弃赔得少,懒得理你的神情。就是完全不懂,不明白。
越想越不对劲,身子如坠冰窟。木讷地看着擦身而过的人群,看着一张张各种各样的面孔,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看着天空,看着飞旋的苍鹰……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任思绪翻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拔腿,奔出盟重城,朝沙巴克的方向跑去。
一路从草莽疾奔到戈壁,四周如旧,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跨过这片尘沙飞扬的戈壁,前边就是沙巴克。
偌大的沙巴克终日大门紧闭,两年间战事极少,皆是平静祥和,顺达安康。
这份宁静让深谙沙巴克动荡的他不是没有冒出过疑虑,但是每次问及此事,春华都会安慰他,英明神武的城主扫清余孽平定内乱,抗击了外来的隐患。之所以沙巴克一直泰然,与他的惊世之才息息相关。
而事实真相果真如此吗?
鼓足勇气朝大门迈去。不管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尽管此刻内心的煎熬无与伦比,就算等会儿被沙巴克的人嘲笑着轰出来,就算沁欢颜见了自己会一脸的不耐烦甚至嫌恶,都无所谓。
沙巴克巍峨的大门,竟然是虚掩的,伸手一推,便开了。
当真是天下太平,无需防御了?
蹑手蹑脚走入沙巴克,以为会被守兵拦下,却一路清净,甚至可以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偌大的沙巴克,竟然是一座空城!
玛法大陆的组成及其丰富,幅员辽阔,东起盟重,以沙巴克为首的政治中心,是玛法最为繁华最至高无上的地域。沙巴克是一种权力的彰显也是实力的体现,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运筹帷幄屹立在这王者之巅。
它不仅仅是一座城池,更是辉煌和能力的象征。然而这座被所有修炼者向往,被所有门派觊觎的最高政治中心,却在一夕之间瓦解崩塌了?
不不不,这断然不可能。
或许大家都出去郊游了,要不然是去试炼场观战……一路狂奔,沙巴克皇城内的仆从、守兵无一人在,试炼场也是空空如也。连门庭若市的“千锤百炼”也打烊了?
再去星辰殿,说不定沁欢颜在那里议事,这次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大事,所以把全城老幼妇孺统统都叫去议事了,对,一定是这样。可依旧没人,鎏金的宝座看上去是被人精心擦拭过的,不染尘埃,却有一种孤寂感扑面而来……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只有自己的回音在空荡的大殿回旋。
再去玄月阁……还是没有。
那会不会在大皇宫?有什么盛会或者重要的仪式正在那里举行,大家都聚集在那里的,对对对,一定是那样。拔腿又往大皇宫的方向奔去,这一次,肯定可以看到他们的。
……
没有,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凭空消失了?沙巴克城里哑然无声,肃然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如果他不知道这儿是沙巴克,一定以为这是一座鬼城。呵~
“人呢?沙巴克里的人呢?沁欢颜,你死了吗?出来啊……”他声嘶竭力地大喊,除了空气中一阵阵沉闷的回响,别无回应。
为何这里空无一人?他们是被杀了吗?被自己的疯狂吓得慌了神,此刻,竟挪不动脚。索性跌坐在大皇宫的门槛上,睁着空洞的双眼,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搜索。
努力思索着各处的细节。越想越觉得惊悚,越想越不肯面对。
“师傅,师傅,你在哪儿?”春华的呼唤在沙巴克响起,夜泯像濒死之人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骨碌站起来,冲春华大喊:“我在这里。”
一道浅金色的光却比春华先到他身边。
“人呢?”他急急地抓住晓生的胳膊,今日发生的这一切让他懵了,或许只能由晓生来解释缘由。
“这里没有人,一直就是座空城。”颔着首,他扬手一挥,偌大的沙巴克瞬息间变成了荒野,连一草一木都没有,四处石块堆砌,凌乱萧索,无半分生气。
“这里的确是一座空城,你看到的玛法大陆都是我幻出来的,因为我不想你的生命受到任何威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知己,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在真正的玛法苦苦挣扎。” 一字一句,仿若敲击,重重落在夜泯的心头。
幻?听闻此话,夜泯睁大了双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此刻显得非常诡异。但是他没有勇气打断晓生,因为他知道,比起这些可能更为令人震惊的真相还在后边。
“当年带你回梦之森之后,担心沙巴克的人不肯轻易放过你,便……在梦之森设了禁制,他们找不到你,也密语不到你。”
“夜泯,我的初衷,只是为了让你远离那些纷争,你为他们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为我遭受的罪我永远铭记在心,我会尽全力庇护你。”弑神晓生不仅仅丰神俊朗,端正雅行,还一诺千金,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夜泯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春华也赶到了他们面前,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扫了一眼夜泯,又扫了了一眼晓生。
“春华也知情?”
“师傅,我……,你这样不挺好的吗?就别再操心沙巴克的事儿了,一切都有定数的……”
夜泯用手撑着脑袋,仿佛有几千斤重。
“那沙巴克……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