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弭坐在打耳洞的小店里,开心地笑着。 凉夏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今天的阳光真是强烈呢,刺得凉夏的眼睛生生地疼。只是看了一会儿,眼睛里便蓄满了泪水。 凉夏重新转过头来,模模糊糊地看见图弭绽在嘴角的笑容,灿烂的如春天明媚的花。 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永远,所谓长长久久,都只是说出来骗人的。就像糖,甜蜜,却化得那么快,留不住。想要死死地抓着,却都只是徒劳。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时光中一点点淡去,找寻不到。 图弭和凉夏是因为苏城认识的。 凉夏还记得自己和图弭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咖啡厅轻软的音乐摇曳着暧昧的灯光。 凉夏刚转头,一杯咖啡便浇了下来。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缠着我家苏城!”女孩子的声音清脆而尖利。 凉夏抬起头,第一次见到图弭。微微张扬的短发,左耳上的耳钉绚烂成一片璀璨。是很漂亮的女孩子,昏暗的灯光中眉眼精致,微微涨红的脸娇艳异常。 坐在凉夏对面的苏城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图图,你干什么!” 图弭开始哭,旁若无人。她大声地说着:“苏城,你跟我回家,我们回家。” 凉夏亦从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说道:“我去一下洗手间。”说着就要离开。 苏城却一下子伸手拦在了她面前:“凉,你有没有事?” 图弭哭得更大声了,像是要冲上来扇凉夏耳光,却被苏城挡在了面前,她嘴里说着什么,因为哭泣而变得含糊不清。 凉夏看了她一眼,对苏城说道:“我没事,你先带她走吧。” “凉……”苏城有些犹豫,他想她一定是很生气吧。 “走吧,难道你还想多留一会儿,让人看免费的戏吗?”凉夏说着,甚至轻轻对苏城笑了笑。 苏城看了看周围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苦笑了一下,说:“好吧,那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凉夏点了点头,然后去了洗手间。苏城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有些茫然。 手上突然传来拉扯的力道,他回头看见图弭哭红的双眼,她抽泣着,发出断断续续的“苏城,苏城”。像是猛然回到现实,苏城低下头,也拉着图弭离开了。 站在洗手间里的凉夏,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刚才哭红了双眼的女孩。那样漂亮精致,却为了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在别人面前不顾一切,狼狈至极。 爱情是从来都没有先来后到的吧,所以即使苏城先遇到的是图弭,然而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是凉夏啊。 可是为什么图弭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家苏城”,可以义正言辞地泼凉夏一头一脸的咖啡,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苏城,你跟我回家,我们回家”。 而凉夏甚至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罪恶感,仿佛她真的是那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凉夏对着镜子里满脸是水的自己扯动嘴角,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苦涩从嘴角一路蔓延至心底,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吗? 凉夏走出咖啡厅的时候,被刺眼的阳光晒的一阵晕眩。咖啡厅里昏暗的灯光,让她差点要忘记外面热烈的阳光。 凉夏微微眯起眼睛,汽车呼啸而过的喧嚣,让她有一瞬间的恍神。 又是一年夏天了吧。 凉夏是知道苏城和图弭的故事的。在她和苏城还仅仅是普通朋友的时候,苏城曾向她细细描述过。 呵,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红颜知己吧,她一直都是苏城最好的倾诉对象。 是青梅竹马的爱情。 小时候的图弭黑而瘦小,只是一双眼睛又圆又大,亮得出奇。那时候,她和苏城是邻居,门对门。 苏城从小便是讨人喜欢的好孩子。漂亮、干净,头发软软的,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栗色。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总在恬淡地笑着。 凉夏想象着这样一个安静而好看的男孩子的模样,会想起安东尼圣艾修伯里笔下的小王子,那个善良而美好的孩子。 而那时的图弭,也许还并不能被称为美丽的玫瑰花,可是她却有着和玫瑰花一样骄傲的刺。 图弭跟着妈妈搬到那片工厂家属区,并在苏城家对面住下的那年,苏城上小学五年级,是班长,还是带着三道杠的大队长。 搬家的那天是星期天,筒子楼里的住户都休假在家,听到响声,都探了头出来看看,然后又都回到屋子里面去了。 搬家公司的工人把大件的家具抬上楼以后,就走了。图弭的妈妈一个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图弭便站在楼道里,手里死死地抓着一把弹弓。 那便是苏城第一次见到图弭,短短的头发,小小的个子。女孩站在即使是白天也显得有些昏暗的楼道里,像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只是一双眼睛很亮。她亦看着苏城,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回视着苏城打量的目光。 苏城的爸爸看见图弭的妈妈一个女人独自忙活,有些看不下去,便准备上去帮忙,却被苏城的妈妈拉回了家里。烫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卷发的女人,一边拉着自己的丈夫,一边回头看见自己的儿子站在门口发愣,便说道:“苏城,作业写完了吗?赶快回家。” 那时的苏城正被图弭的目光逼的进退两难。他拿不定主意是继续不甘示弱地看着图弭呢,还是应该放弃。事实上,他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听到妈妈的声音,苏城仿佛如蒙大赦。他急急忙忙的把视线移开,感觉有些狼狈。可是就要进家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图弭低着头,像是在看她手中的那把弹弓。 然后,门便被关上了。 苏城说:“凉,图图和你不一样。她看起来好像很强悍,实际上却脆弱的要命。” 那一夜苏城喝多了,他躺在凉夏的旁边,念着图弭的名字睡去。 第二天醒来,苏城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凉夏的床上。他慌慌张张地坐起来,看见凉夏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发呆。 “凉……”苏城懊恼地挠着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凉夏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苏城,淡淡笑了笑,说:“早安。” “我应该对你负责。”苏城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话一出口,才发现这句话简直是最糟糕的表达方式,生硬而冰冷。 凉夏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要怎么负责呢?” 苏城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想了一会儿,说:“要是,要是你不介意,就做我的女朋友吧。” 他低着头,凉夏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可是,我介意。” 苏城惊讶地抬头看向凉夏,他想不到除此之外的解决办法了。可是,他没想到,凉夏居然拒绝了。 “是啊,我介意。”凉夏似是看出了苏城的疑惑,慢慢地说道,“这一次的分手,你们可以持续多久?或者,你确定你不会再回头吗?” “我……” “你给不了我答案,不是吗?” 似乎总有这样一种恋人的相处模式,不断的争吵,分手,然后再次和好。很多年以后,再次回想起来,只觉得曾经的自己幼稚而无聊,亦或者,是矫情的可笑。 然而当时,却只是一次次的伤心和开心,交替前行。 究竟哪一次会是终点,松开手便背对背,渐行渐远,再不回头。又或者是哪一次,终于缴械投降,守着岁月静好,细水流长。 你在吗,还是离开。 回来吗,或者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