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家会议室的门半掩着,从里面传出激动的争执声。
有个苍老的男声,带着十分的威严和冷定,不急不躁地道:“狩部长,你害陆军折损了大部分人手,这是你战略的错误,怎么反而怪在我们夏川家头上。”
一道人影走过了门边,川泽景更停住脚步。
川泽有些好奇,侧耳细听。普通人或许还耻于听墙角,但对于川泽来说,这完全就是获取信息的最好渠道,毫无负罪感。
“你不要忘了,是莫里斯冻结了我的空军调动许可权!”狩侑津带着怒火道。
那道苍老的男声,淡淡道:“狩部长,莫里斯是智能大脑,他有自己的意志,我们也管不着。”
“没有你们的许可,它会冻结我的部分军权?它可是你们夏川家的产物!”
“莫里斯是瀛川的政事智能大脑,它有权反对自己认为错误的命令,作为人工智能大脑,它的预测一向是准确的。狩部长,你是在质疑我们夏川家对于莫里斯的研究吗?”苍老的声音威严地道。
“我有权防卫整个瀛川!那个邪恶奥特曼一定不怀好意!为了不被毁灭,我们理应先下手为强。”
“目前那个奥特曼的目的还不明确,如果他真的要毁灭人类,我们再确定是否要攻击他不迟。空军调动许可权就先冻着吧。这是就我们夏川家的决议。”
这句话一定锤音。
川泽景更从门缝中望里望去。
这是一场全息投影会议,千里之隔的多人能够面对面交谈。
那个苍老男音的主人,应该就是夏川家的老家主,已经离去。一身白色军装的闲院空我,一直冷静地沉默着,没有发言。此时他站起身,对源和狩微微鞠躬,也离开了会议。
只剩下心里生闷气的源哲也和喘着粗气的狩侑津。
终于,源没好气地对说:“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着。”
狩犹如火药桶,一点就着,顿时再次爆发,怒吼道:“我吃饱了撑着?我一心为保护人类,你就偏心那些外来者!你要弄清楚点,谁是地球人!”
一场口水仗争论再次打起,两人直说得口干舌燥。
源气不过,开始用对方的儿子撒气,讽刺道:“狩部长,您的儿子快二十岁了吧,怎么现在还只会舞刀弄剑,籍籍无名哪。”
狩大怒,唇枪舌剑回道:“你儿子景更,都二十四五了吧,现在可是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啊。”
这明显也是讥讽川泽不入流,即使如此,川泽还是愉悦了。
川泽的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以前的他很穷,过惯了大把挥霍的日子,以致于那时的自己过得很窘迫。可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份工作,能够为自己挣一份薪水。这足以让他自豪了。
源却用嫌恶的语气道,“少提他!他就是个小怪物,就是个心地险恶的豺狼,即使装得再漂亮,也改不了豺狼的本质!”
川泽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心里倒是盼着他赶紧死了的好。”源犹自不解气,恶狠狠地咒骂道。
川泽的唇角缓缓变平了,脸上不再挂着笑容,而是面无表情。
原来是这样吗,这么久了,他还是一直都没有原谅过他。即使他不再为所欲为地伤害别人,即使他已经改邪归正,但是他还是不相信他,视他如洪水猛兽。一场口水仗争论再次打起,两人直说得口干舌燥。
源气不过,开始用对方的儿子撒气,讽刺道:“狩部长,你儿子快二十岁了吧,怎么现在还只会舞刀弄剑,籍籍无名哪。”
狩大怒,唇枪舌剑回道:“源部长,你儿子都二十四五了吧,现在可是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啊。”
这明显也是讥讽川泽不入流,即使如此,川泽还是愉悦了。
门外人影绰绰,修长的男子微微低着头,俊美的容颜上,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他的笑容很单纯,只是因为纯粹的喜悦。
曾经,他疯狂恣意,不论他挥霍多少,都有人自动点头哈腰地给他送钱来。后来他放弃了那样的生活,发誓与过去一刀两断,才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很穷。
囊中羞涩的他,甚至只能选择一个弃置的破报亭作为秘密组织的基地。
幸而,他遇到了凑舜。
他亲自担任了凑舜的经纪人,千般谋算,百般计策,凑舜也不负众望地攀上了娱乐圈的顶流。一纸合同,凑舜百分之八十的盈利都归了秘密组织。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份工作,薪水是他自己努力换来的,这足以令他自豪了。
源的背影被厚厚的椅背挡住,川泽看不见他的神情,却有些期待父亲的反应。
源久久不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川泽眨了眨眼,敛声屏气地等待着。
也许是赞美,也许哈哈几声,是就算是服软般叹口气也行。
这一等,就是许久。终于,源哲也因过分厌恶,而提高了嗓音,用嫌恶的语气,评价了他的儿子:“狼子野心!他就是个心地险恶的豺狼,即使装得再漂亮,也改不了豺狼的本质!”
景更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
“我心里,倒是盼着他赶紧死了的好。”源说。
川泽的唇角缓缓变平了,脸上不再挂着笑容,而是面无表情。原来是这样吗,这么久了,他还是一直都没有原谅过他,也还是不相信他。洪水猛兽,莫过于此。
源哲也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川泽景更正静静地站在庭院里等着。
川泽低垂着头,神情有些漠然,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他站得很远,站姿也很礼貌,就像是恭敬地等着父亲散会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偷听,伪装得没有一丝破绽。
源哲也刚看见他,便皱起了眉,脸色愈发阴沉,厌恶地别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迈步就走,似乎根本不想看见眼前这个人。
父亲的身影走过庭院,远远地去了。
川泽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目送着他离开,然后他又站了很久,久到腿有些发麻,太阳的光照又不知斜了几分。整个院里只剩川泽孤独地站着,身形带着几分单薄。
“你怎么回来了?”有一个沉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川泽霍然抬头。就看见源哲也正面沉似水,背着手,回到了走廊里,远远地看着他。
景更蓄起一丝笑容,配着俊美的容颜,显得十分温文尔雅。
“父亲,我回来拿两样东西,顺道来拜见您。”他微笑着开口,语气是那么尊敬,措辞是如此礼貌。
他温和的语气,却让源哲也感到无比讽刺和险恶,源哲也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即使眼前这个人,再怎么彬彬有礼,他也不会忘记他的真面目,斥道:“少给我装好人!”
想必在父亲眼里,他跟传说中的好人,还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景更微微一笑,他酝酿许久,再次温和地开口:“……母亲还好么?”
源哲也脸色阴沉到极点,露出深恶痛疾的神色,“你还想再见她?”他厉声说完,猛然举起手直直地指着川泽,眼神中聚拢着愤怒,疾言厉色道:“你忘记她是怎么得了恐惧症的么?”
“我没忘。”川泽景更似笑非笑,“我只是……有点想她了呢……”
他声音很低,难得带了一丝温柔,然而听在源哲也耳中,却是深沉不明,甚至充满恶意,那语气,就像是邪异的恶魔在不怀好意地向人招手。
源怒火中烧,眼神带着愤怒,“你想她了?我看你是想折磨死她!”
景更低着头不言不动。
源已经愤怒到极点,横眉怒目,“拿了东西就赶紧走,这个家不欢迎你!”
他把袖子狠狠一拂,转身就走,穿过围廊,走入太阳照不到的阴影里。
“父亲”。川泽忽然低低地一声。
他的声音很低,源却听到了,于是源哲也的脚步顿住,却依旧背对着景更。
阳光微微一转,建筑的阴影,遮住了川泽影子的一角。
川泽抬起头,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他淡淡道:“请您不要忘记,我还是您的儿子。”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发出自嘲的笑声,微笑说,“不过,也许这是您不需要的吧。”
从小到大,父亲见到自己,就只有愤怒和呵斥,甚至是怨恨,和颜悦色?更是从来没有过。
源哲也的身影顿了顿,阴影中他的背影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他再次疾步向前走去,他脚步迈得越来越快,很快转过挺远的一角,消失在川泽的视线中。
川泽景更微笑着。而在父亲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之后,他抬起头,笑容逐渐消失,明媚的阳光下,眼神显得受伤而落寞。城郊的荒野,一处废弃建筑矗立着。
利布赞星人气喘吁吁地送货回来,抹了抹头上的热汗,顺着楼梯向上爬去。
贝蒙斯坦把莫斐斯奥特曼重伤的景象深入人心,也因此为切布尔星人招徕了不少生意,数天之内就卖走了两支怪兽压缩枪。
生意兴隆的切布尔星人自然欢欢喜喜,然而他依旧对利布赞星人不假辞色。但是任劳任怨的利布赞星人,并没有对他的主人抱有怨艾,只是觉得理所当然。利布赞星球的人,是天生的奴隶,无论被怎么对待,他们都会接受。
他艰难地走了六十阶楼梯,走到仓库门口时,隐隐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不用多虑,人类会成为我们杀死莫斐斯的助力。那些人类会逐渐害怕莫斐斯奥特曼,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站起来驱逐那个无恶不作的家伙。”沉沉带着低笑的声音,是那位传说中的剑客伽古拉的。
利布赞星人拖着沉重的身躯,迟钝地推开仓库门。
一道修长的身影,优雅地伫立在仓库里,穿着黑色西装,系着红色领带,彬彬有礼,然而唇角却挑起一丝邪恶的笑容。他的左手握着一把精致的剑鞘,那柄长剑昭示他强大的力量和剑客的身份。
而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奴隶。他想。
利布赞星人带着有些敬畏的心里望着伽古拉,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黑色的芯片无声无息地贴着切布尔星人的机械背部,无声无息地发送着干扰信号。
切布尔星人将伽古拉奉为上宾,十分礼遇,因着伽古拉之举,生意顺遂,故将他的过错一笔勾销。他喜滋滋地搓着他的黝黑的手臂,“伽古拉阁下果然艺高人胆大,竟敢去挑战莫斐斯,幸好能把他打得重伤而遁。”
川泽景更轻笑着,故作惋惜地叹道:“可惜没有杀死他,可惜啊。”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利布赞星人心道。
他今天跑遍了云厝川,实在太累了,蹒跚着脚步。他的肩膀依旧缩成一团,低着头,微弓着背,走到切布尔星人身旁,畏畏缩缩地小声说:“老板,货送到了。”
“怎么送的那么慢!送到就给我继续送!”对于他,切布尔星人立刻变了脸,满脸蛮横,他庞大的身躯移动,用机械手夹起一支怪兽压缩枪,粗鲁地塞到利布赞星人手里,“又有客户订了货,你去把货给送去,去去去,听到没有,快去!”他像撵苍蝇一样,又像鞭打劳累的马匹一样驱策着他。
“是,是。”腿脚像灌了铅,传来一阵麻木的感觉,利布赞星人却还是唯唯诺诺地应承着。
他抱起那支怪兽压缩器,将它藏在背包里,又取了地址,便再度拖着蹒跚的脚步再度出发,这一趟,又不知道该有多远。
今日天有些阴暗,将雨未雨,暗云聚集。
左侧一道楼梯,通向楼上,楼下却是一片垒成台的废墟和铁片,蛛网在灰尘遍布的建筑旁结着,墙壁脏污而且染着黑色痕迹。
利布赞星人拖着麻木的腿下楼,其间还摔了一跤,滚落了数层台阶,他费了两三次的力,好不容易地爬起。待他好不容易下楼,准备出发时,楼上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
那声音是深沉却又暗藏张狂,充满邪异的魅力,“慢着。”
黑色皮鞋碾压过最后一阶楼梯,踏着烟尘,穿着黑西装的修长男子缓步走向利布赞星人。
川泽景俊美的容颜上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他低沉地笑出声,缓缓问:“你是否感觉很累?是否感觉无法几乎再为你的主人服务?是否为此感到悲伤和愧疚?”
利布赞星人摸了摸脑袋,迷惑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还能帮你。”
川泽轻声一笑,背着的手伸出,手中拿出一个药罐。
利布赞星人愣愣地望着它,它像是奶粉罐一般,只是体积却很小,似乎是售卖品,他仔细看时,上面的包装上印着一些字体,他努力地辨认,“强化,强化什么……”
川泽唇角的笑容充满迷惑性,邪异而充满魅惑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击败莫斐斯那个恶魔吗,秘诀就在它。这里面是能够使人强壮的药粉,只要抹一些在身上……”
他开启药罐,一阵怪异的香味从里传出,里面是白色的药粉。
川泽挖了一些药粉,撩开袖子,抹在小臂上。他小臂的肌肉便快速地鼓胀起来,变得极有肌肉感,充满了强大的感觉。
”……就能强化那部分的肌肉,就能给你,无穷的力量。”川泽轻声慢语地诱惑着他。
川泽诱惑着他,如伪装成蛇的撒旦诱惑着夏娃。
“只要一抹,你就不再感到太过疲惫,也不会为奔波劳顿而苦,就可以更好地为你的老板服务。当然,这些药粉的强化效果只是暂时性的。怎么样,要不要买?”
利布赞星人从来没想到过,地球还有这种好东西。不但能够强化自己,还能到处跑腿而不觉得累,还能够更好地为老板服务。
只是他感到有些犹豫,缩着肩低着头思量,许久,才试探性地问:“多少钱?”
“不贵,两万日元。”川泽说出适中的价位。
这可是他三分之一的积蓄啊。但是利布赞星人酸软到麻木的腿部,让他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下去,他盯着这盒诱惑着他的药膏,再望望一脸笑容充满引诱力的川泽,狠下心道:“好,买了。”
川泽随手将那盒药粉扔给他,姿态很是随意。
从他颤抖的手中拿钱的时候,利布赞星人双手紧紧箍着钞票,实在不舍得放开,川泽用力抽了数回才夺了过来。
“银货两讫。”川泽轻笑。
他微微侧脸,瞥眼望向把药盒当宝一样攥在手里的利布赞星人,唇角微微一勾,不易察觉地勾出一个十分邪恶的笑容,就恍若恶魔诱惑他人进入陷阱后,展露的得意的微笑。
猎坑已用草掩好,只待猎物落网了。天阴沉沉的,暮晚时,天色已经暗得很了,昏暗得看不清人的脸。
夕阳已经几乎沉入地平线,晚云再次被逐渐建起的大厦遮住。城市的废墟在这十天之内回收尽了,被损毁的城市逐渐被修补成原来的样子。公园里,来往的人群终于散尽了,徒留喷泉孤单地喷出一条条水花,冬季的枯枝败叶瘫在花坛中,这时节,是没有花的。
天色暗沉,几只泛着浅浅蓝光的蜻蜓,飞过公园的荆棘丛,偶尔停住在枯败的叶片上。
一道模糊不清的暗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寒风呼呼地刮了起来,她似乎并不冷,只是孤单地坐着,她很安静,很安静地凝望着喷泉的水花,远远地,凑舜能感受到一股弥漫的忧伤的气息。
凑舜远远望着,一时脸颊被寒风鞭挞得刺痛。
一旦靠近她,他的视线就会变得模糊,她的力量压制他的视觉,他从来没有看清她过。然而她的身影却一直在心中徘徊不去,那感觉很熟悉,很渴望,也很思念。她于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吸引力,让他的视线萦绕着她旋转。
凑舜无法自控地走近她,一步步,直到他走到她面前。
她似乎发觉,转过脸,微微歪着头望向他。他看不清她的眼神,只感到身周一片寂静。
“一直想着事情,也许会让自己更伤心。”他这么低声说着。
少女的眼神很悠远,她望着这个面目普通的白衣少年,却又仿若远远地穿过了他。
“伤心的事吗?并不算是。”她轻轻道,“因为也有很多开心的事啊。”
在地球每年转冷的时候,天会下白软软的东西,后来他说那是雪。层层的雪堆积在森林里,堆在树叶上,堆在荆棘丛里,堆在枯草上,满山满野都是白皑皑的。
那时还是孩童的她,就会躲在山洞里,他升起热烘烘篝火,虽然有一些暖暖的感觉,但她还是觉得很寒冷。然后他就会用自己的体温,捂暖她的脚。所以每天入睡的时候,她都会很暖和,也会在被窝里偷偷地笑。
所幸还有他,真心真意地对她好。
少女用很温柔的语气说:“我在找一个人。”
她的神思飘飞,“我不知道他是谁,又来自哪里,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记不起他的样子。我只记得他的眼睛。我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我在等他。之后的许多年,那座森林消失了,变成了平原,那些山丘,都已经移了位。后来我才发觉,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千年。”
“他离开的时候,大雨落得很急,我站在泥泞里,冒着雨等了他三天。他不舍得我受寒的,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回来。”
她落寞地说着,孤身站起来,伸出手,仿佛在接着什么。
少女想起那日白天,那个伫立在城市森林中的巨人,至今记忆深刻的,是他琉璃色双眼,与雪白的身躯那曾是他真实的姿态。那天她在废墟里找了很久,却没有找到。
他会忘了她吗,忘记曾经在地球的森林里,他救过这么一个女孩。
“如今我以为等到他了,却发现,还是找不到他。”她轻声道。
风忽然凄迷起来,更为凛冽地刺着他的肌肤,他的心因为刺痛,而显得有些空茫,过了很久,才想起:
是这样么,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一片白色的寒花落在他的额头上,然后融化了,他这才惊觉,已经下雪了她伸出手,接的是白亮亮的雪粒。
“我们第一次见,我却与你说了许多。”她轻轻地道。
第一次见?凑舜只感觉她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可那又如何呢。他闭上双眼,试图压抑住自己心中的那份酸涩感,然而酸酸的感觉还是直冲而上,他握紧了手,终是再度睁开眼,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模糊辨出,她的发色很暗,服饰也是暗沉的,似乎与夜色融于一体。
偏偏有白色的雪落下,落在他的肩头,他觉得有些冷,有些凄凉。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他慢慢道,“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你忘了么?我要杀幽御前的时候,你阻挡过我去找山童的时候,我又遇见了你。”
少女一怔,微微歪头,有些迷惑,然后有些歉意地道:“是么?可是我并不记得你呢。”
她从不会刻意地记住某些人,外界的事物在她眼中如流水般逝去,她的眼里心里,都有一个人。
也许,她从来没有留意过他,留意过曾有这么一位少年,一直在默默望着她。
他的嗓子又干涩了许久,才最终逼出一句话:“会再遇见的罢。”
少女浅浅地笑起来,白色雪擦着她红色的唇瓣飞过,她的眼眸灿若夜空中璀璨的星子,美丽如画,然而他眼前却是一片模糊,连颜色都是一片黑暗。
她轻声说:“是的,我想我终会再遇见他。”
声音逐渐远去,他这才蓦然惊觉她已走开了。凑舜顿时有些仓皇地抬眼,想要看清她。
然而暗色的裙摆拂过一地雪白,少女踏着满地的雪花离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只余清冷的声音幽幽随风传来,“而且,我有预感,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凑舜眨了眨眼,已经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他感到有些失落,站在满地的雪里,孤身伫立了许久,久得甚至让他有些想嘲笑起自己。
耳边蓝牙有叮声传来,提示他有人申请通话。然后蓝色的虚拟屏幕在眼前展开,凑舜的控制着接通了电话。
“最近很闲?”一个磁性的声音从蓝牙中传来,声音很低,却有种张狂的感觉,是川泽的声音,“现在你可是四料影帝了,无罪播出后,人气也水涨船高,不少人向你伸出了橄榄枝。这些天我从邮箱的那些代言邀请函里,找了些不错的,合同协调好了,你去试试。”川泽作为经纪人,还是会负些责任的。
凑舜心情复杂地道,“拍什么?”
“顶尖的奢侈品的代言。”川泽简略地介绍说,“时间和地点已经发到你蓝牙里的微型计算机上了。”随即又顿了顿,道:“你用真容出去多有不便,届时你那个替身也会去拍摄地,你跟他寻个机会换回身份即可。”
凑舜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他挂了通话,仰头望向天际,暮色落下,夜晚已掀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