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便是你在一芳阁的恩客罢,一芳阁来往者无数,你东玄子如此风流,恩客多得记不住也属寻常。”梦半仙嘲讽道。
“那当然是,我东玄子在一芳阁可是上品头牌,想一睹芳容雅姿的人不少,不是达官贵人,不是江湖豪杰,想做我恩客那是无可能的。”东玄子颇为得意。
戚宁道:“既是达官贵人、江湖豪杰,这黑衣人如果真的是一芳阁的恩客,那前辈细细想想,可能会记得起他的身份。”
东玄子道:“我东玄子从来只被恩客放在心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记得也不奇怪。”
梦半仙道:“好一个没心肝的冷血婆娘。”
戚宁思忖:虽然觉得几次刺杀跟皇后有关,但他也知皇后就算想帮她的皇子夺皇位,也不会无所不用其极,更不会置他于死地,定是为朝中之人教唆。本想查得黑衣人的身份,抽丝剥茧,把这谋逆之徒所依赖的江湖势力剿灭,篡位夺权之计便不能得逞,但东玄子前辈想不起来黑衣人身份。眼下要解决的,便是如何与雷公公里应外合,将萧楚平安带入皇宫,然后宣布皇帝驾崩,新帝继位。对方今日又是伪装内廷护卫,又施调虎离山之计闯入宁王府,定是知道皇帝已驾崩。
从宁王府进宫的路虽短短五里,本应危机四伏,不动手是想留着我,待他们入王府成功刺杀萧楚,皇帝嫡子死于我的府上,他们便可师出有名,以谋杀储君篡夺皇位之罪名将我戚宁除去。而今刺杀萧楚不成,便会在进宫路上处处伏击,定要阻止我带萧楚入宫继位。皇宫里肯定已有人对雷公公胁迫,进入景泰宫夺皇帝遗诏,萧楚入宫之事不宜耽搁,但如何才能保他神不知鬼不觉入宫?
戚宁叫来沈管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沈管家听后,神色凝重,匆匆往外走去。
今夜之事已被梦半仙、东玄子撞见,得二人再次出手相救,是否应将眼前难题与他二人说来,毕竟二人江湖行走数十年都有所名声,或许有什么妙计也未可知。梦半仙与我知交十数载,值得信任,但东玄子若知道萧楚即将成为国君,会不会以此要挟拿些好处,只要不是什么要害的事情,倒是能满足她。
却听见门外沈管家道:“王爷,内廷护卫关庆求见。”
戚宁和杨虎、顾庭从皇宫知得对手伪装关庆,此时一听门外说关庆求见,恐防有诈,便都提高警觉。
黄君勒走到门外,验明沈管家身后自称是关庆的人身份无异,便请进了侧阁内,道:“他是关庆没错。”
第一次关庆来送口谕之时,他们谁也不曾料想到世间有人乔装功夫能如此出神入化,竟无人能识破,也就没有人想到要验明身份。
顾庭问:“杨大哥,你怎验得此人确实就是关庆?”
黄君勒不语,瞧关庆一眼,关庆双手撕开胸前衣襟,只见其左肩上一个烧伤的旧伤口,呈圆形状,中间一个圆圈,四周围绕细密点点。
东玄子一见这关庆露出厚实胸膛,便腰身婀娜走过去贴近他,双手抚摸着关庆左肩的,风骚道:“这火铁烙的印记好生熟悉,原来是确山团的高手,你们不少兄弟都来过一芳阁。”
一旁正在给杨虎治疗左手伤口的梦半仙忽然手上用力过猛,杨虎“啊”的一生叫起来。
东玄子虽年过三十,但身段玲珑浮突,关庆被东玄子的身子贴着,闻得脂粉之香扑鼻,耳朵感觉到东玄子说话呵出的温热,一下子面红耳赤。
“这位美娘子好眼力,不知如何称呼。”
“你既去过一芳阁,该听过我东玄子的大名。”
关庆一听,惊喜异常。以前去一芳阁只听得东玄子是上品头牌,可他地位不够显赫,从来未轮得上他一睹芳容,没想到今日意外招来艳福。
黄君勒忽然傻笑两声,顾庭见状挖他苦道:“兄弟,你与关庆原是早早认识,还是到他隐秘处的烙印,该不会你也是常常光顾一芳阁的确山派弟子吧?”
黄君勒双手扒开衣襟,众人看见他左肩上有一个跟关庆左肩一模一样的烙印。
关庆道:“我和黄君勒、关庆本是确山团的人,确山团一共八十四人,我们三人和另外五位师兄弟因是团里功夫最好,也是打铁花打得最高、花样最多、技术最好的,人称‘八大火罗汉’。”
确山团原是靠打铁花绝活行走江湖卖艺的杂技团,每到一处落脚卖艺都要搭花棚,都要与人占地盘,不免要与抢地盘的人呢发生争斗,于是也一边卖艺,一边练习拳脚功夫,想着有些地方受官府管束、或怕走水不让表演打铁花,便表演花拳绣腿也挣得盘缠。
然而打铁花需要非凡胆量,稍有不慎便引火自焚,伤残死亡难免,起初是穷人家养不起孩子,将孩子送入确山团,后来也有胆量过人之徒慕名要拜入确山团,这些人加入确山团之前有的已习得功夫,不卖艺之时就互相切磋,渐渐结合打铁花的绝活也发明了一套功夫“铁花火枪”,确山团也渐渐成了一个江湖武艺教派。
黄君勒道:“江湖上以为‘八大火罗汉’就是个行走江湖卖艺的艺名,我们就是一群讨钱的艺人,都不把我们当回事,其实我们八大火罗汉一边飘荡江湖卖艺,一边做些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之事,虽称不上是英雄,但也算是有浩然正气的好汉,至于为何我们三人离开确山团,入了王府和皇宫做了护卫,那就是另一番因缘际遇,今日国事当前,我们兄弟三人的过往小事,就暂且不提,还是赶紧办事吧。”
眼下形势紧迫,戚宁只能一搏,不避忌东玄子,与关庆对起皇帝的密令口谕,“你将皇上的口谕完完整整诉来。”
关庆道:“皇上有命,宁王护太子戚楚入宫接受圣旨,若遇阻碍,不论何人,格杀勿论。”
戚宁向东玄子恭敬道:东玄子前辈,今日你救王府于危难,虽说本意是为了帮助楚儿,但楚儿出身特殊,家事即是国事,你既有恩与楚儿,又不止一次与我们出生入死,晚辈此前尊你为前辈,眼下于家事更视你为亲友,于国事则视你为幕僚盟友。而今萧楚要以太子的身份入宫,危机四伏。前辈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又善于谋略,若有前辈相助,我们定多加胜券。”
一芳阁的女子虽出身风尘,江湖上只道一芳阁的女子寡情薄意,只讲风月不讲情义,却不知她们周旋在江湖人物和朝廷权贵之间身不由己,只能个个八面玲珑、见机行事。一旦遇到情义可交之人,便忠肝义胆不输桃园好汉。
其时东玄子附手站立在窗前,仰头望着天,沉静不言,似乎陷入了深思。戚宁、梦半仙、四护卫、关庆等人都看着她的背影等待她的回应,只见她低下头却不转过身,“要掩人耳目让楚儿入宫,办法我还真的就有。”
东玄子见戚宁将国家大事毫无避忌与自己和盘托出,内心佩服他的气魄和果敢,心下也领了这份情,方才抬头望天,其实是在心中盘算计策。
众人好奇,不敢插嘴,等待东玄子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