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我也怀孕了。整个过程一点也不痛苦,我满怀热情的生下一个男孩,结果却让我非常的失望——这个孩子和阿哥一点都不像。
后来,又一个丫鬟怀孕,生下一名男孩。
至此之后,我就不让府中的女人再怀孕生孩子。
四个孩子,有男有女,没有一个像阿哥的。
已经够了!更多的孩子出生,无异于是在分薄阿哥的注意力,占据本该属于我的时间。
然而我如此珍惜时光,还是迎来令人撕心裂肺的结局。
老大十六岁的时候,阿哥感染风寒,一病不起。
“阿妹,你是最善良的女子。我死之后,你好好照顾四个孩子……至于家里的女人,是我对不起你。你把她们当姐妹相处……好不好?”
我的回答自然是好。
我怎么忍心拒绝阿哥。
可惜,唯一束缚我的锁链已经断裂。人死如灯灭,还有什么能阻止我呢?对付让我怨恨已久的下贱坯子,我连掩饰都不必,将厚颜无耻的女人们处理干净,畅快好像都能让痛苦得以减轻。
我根本容不下别的女人给阿哥生下的孩子,她们不配!这些孩子的存在,是在玷污阿哥的血统。
就连我的儿子承业也只是勉强配活着而已……这孩子完全不像阿哥,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我渐渐变老,变得比从前还要丑陋。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人死之后还有另一个世界,也不知道人有灵魂,还有来生。
我就要魂飞魄散,却已来不及去到阿哥身边。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能进入密室之中……
剧烈的疼痛中,我仿佛看到了阿哥。
他还是那样,带着温柔的笑意,站在芬芳的桂花树下,向我招手。
奇怪的是,他身上披着一件既熟悉又陌生的纯白斗篷……
这是假的,我出现幻觉了。阿哥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对我来说,假的比真的还好。
我好高兴。
“阿哥,桂花开了。等我做了糕,你尝一块啊!”
……
老太太已经的最后一丝魂魄也彻底消散在人世间。
颜知鸢靠近密室的入口,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看。
凌霄说,他们是从颜府最早的建筑图纸中,发现这间位于老太太床下的密室。
……颜承业都不知道密室的存在,道长真是神通广大。
颜知鸢刚刚就有种感觉——明面上,对付厉鬼的只有两位道长,暗中却有更多的人在协助他们。颜府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大约已被翻查个底朝天。不然,这么隐蔽的密室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完全可以理解,此事的严重程度,绝不是一句颜府内务能说尽的。
一旦让厉鬼成长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颜知鸢指了指密室,询问道:“我可以下去看看吗?”
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好奇心,对一切未知的事情都有弄明白的心瘾。
祖父的尸身在驻颜珠的保护下,还维持着生前的容颜。颜知鸢想瞻仰一下,让老太太发疯的根源到底长什么模样。
“可以……现在就可以下去。”
凌霄走在前面开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小心留意着身后走下一级级台阶的女子。然而,这样的行为是隐蔽而含蓄的,不易让人察觉。
从上面照射下来的光足以让两人看清楚的密室的全貌。
里面很小,一览无遗。
祖父就躺在正中央的石床上,身下柔软的青色褥子就是密室里唯一的装饰品。
颜知鸢的鼻尖萦绕着淡淡芳香,她发现香味的源头,统统来自床头的一小把桂花——现在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啊!
颜老太爷死的时候其实还不到四十岁,颜知鸢预料到会看见一名美大叔。然而,床上躺着的人叫她大吃一惊。
男子有一头乌黑的发,如海藻般浓密。同时,还有着极为俊美的容颜。
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这位的年纪真的有三十岁吗?太年轻了。时光分明是偏爱长得好看的人,岁月竟不肯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世人以貌比潘安,美如宋玉来称赞他,是非常恰当的形容。
不过还得加上一个词:温润如玉。
由内至外的温柔让一具尸体显得十分的可亲,令人心生好感。
颜知鸢感叹一句:“怪不得!”
话音刚落,就见尸身唇角微动,闭起的眼睛弯成一个漂亮的笑弧……这是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
可惜只让人感觉到惊悚……太诡异了!二十一年不腐的尸身忽然动起来,只能带来从脚底下冲上头顶的阴寒。
颜知鸢忙往后退:“您听懂我是在夸您就成,就不必给反应了……怪吓人的。”
凌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尸身嘴角弯曲的弧度变大了……
石床颤动,尸体眉心处涌出一点金光。
金光一圈圈的扩散,一只彩蝶从渐渐化作虚无的尸身中飞起,轻盈的扇动翅膀,落在颜知鸢的手腕上。
“噗通、噗通”
颜知鸢捂住胸口,她本以为如此剧烈的颤动是由心而起,没想到根源乃是左手腕部——一个黄豆大小的红色胎记。奇怪的蝴蝶恰好落在上面,并垂下双翅。
小小的胎记每一次颤动都会带着心脏剧烈的跳动。
“噗通、噗通、噗通”
越来越快,愈发的剧烈。
孩子生下来有胎记很常见,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胎记会随着成长而扩大。
万幸胎记一直都是这样的大小,也因为存在感太弱,早已被颜知鸢忽略。哪知道胎记会忽然像一个缩小的心脏般跳动起来,甚至还影响了胸腔里面的那颗……颜知鸢头皮发麻,脑袋里像有无数只手在不停的搅动,全身同时感受到的剧烈疼痛让思考变得困难起来。
耳边好似有戏谑的轻笑,总觉得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似乎是在以她的狼狈取乐,又像是在向她炫耀计谋得逞。
不要笑了,令人烦躁。
颜知鸢整个人痛苦的蜷缩起来。
一双冰凉的,让人颤栗的手捏住她的后颈,不轻不重的摩挲着。
然后,她的耳朵被冰冷的东西触碰了。
“……嘁,又见面了。”
是谁?
颜知鸢强忍着疼痛艰难的扭过头,身后果然什么都没有,没有冰凉的手……也没有说话的人。
“呜……疼……”
缥缈的、虚无的笑声似乎更加的愉悦了。
有病啊!
颜知鸢欣喜的看到凌霄将黄符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终于能远离疼痛,彻底陷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