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自己的枕边人……害得父亲母亲不得善终。
原来是自己。
是自己害了自己。
林音冷笑,满脸哀恸,却已无可奈何,九泉之下,她还有何颜面,面见父母双亲。
沈策和蔚林玥被兵士押住,安王府一片哗然。
岚将军突然问,“她是如何去的?”
沈策突然大笑起来,“这又与将军何干?”
岚将军将剑抵在沈策的脖子上,又问了一遍,“她是如何去的?”
沈策回头看了眼棺木,“缠绵病榻,气数已尽。”
沈策的面色毫无波澜,倒是岚将军隐隐面露遗憾,看了眼痛哭着的蔚林玥,“先夫人刚走,新妇的滋味如何?”
“多说无益。”沈策闭了闭眼,“你平了西北,立了战功,是父皇倚重的将帅,何至于来我这里落井下石。”
他挥了挥手,将士便押走了沈策和蔚林玥。
他却一步一步走到棺木前,缓缓蹲下,端详着她的脸,双眸竟有了一丝悲痛的情愫,轻声道,“真是可惜,当年马球会,你明艳得像太阳,我原本对婚娶一事并不上心,见了你后却暗暗欣喜,这便是我要娶的姑娘,可惜,你却嫁了他。世人道,安王待你极好……”
他叹了口气,将棺盖合上,交代了手下的将士,“好生安葬安王妃。”
岚青,竟真的是他,母亲果然没有为自己挑错人。
岚青想起了甚么,又回过头,“便将她同镇国大将军夫妇葬于一处吧。”
“是。”
岚青的眼眶似是划过一滴泪。
林音的心里揪了般地疼痛。
到头来,只有这个她从未见过的人,为她流了一滴泪。
*
“夫人,要我说,这韩丞相家的幺子是顶顶好的,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将来可是前程无量,又有相爷帮衬打点,韩夫人又是极好相与的,三姑娘嫁过去定不会委屈。”
“这丞相家自然是好的,只是门楣有些高,我只打算着寻些清白人家,最好是书香清流,门户小些不打紧,人品绝佳便好。”
这温温软软的声音,怎那般耳熟……
林音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眼睛,这桃粉色的帷帐也似曾相识……
林音晃了晃脑袋,撑起身体,揭开帷帐,便下了床。
她正惊于身体的轻快,恍然忆起,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
她捏着莹白娇嫩的手指,看着铜镜里的人儿,一头青丝乌黑如锻,脸颊绯红,梨涡轻浅,分明是她二八年华的模样。
她活动了下身体,看着四周,这可不就是她还未出阁时的闺房么?
林音用力拧了一把自己,“嘶——”,是疼的。
林音恍惚了好一会儿,蹲下身去,不禁抱膝痛哭。
她竟然有了重来一生的机会,老天竟如此垂怜她。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嫁入皇家,不会再让双亲含冤而终。
她又想起为自己收殓的岚青,心中感动万分,她定会以身相许,好好答谢他上辈子的恩情。
“姑娘,你怎蹲地上哭起来了?可是磕碰着了?”
半夏刚揭开珠帘进来,便见姑娘正蹲在地上痛哭,吓得忙丢下手中的食盒,过去扶她。
林音看着她,不禁哭得更厉害了,直接抱住她,“半夏……半夏……好半夏……”
“姑娘怎么了?”半夏替她拭了拭泪,“可是魇着了?”
林音只是哭着,半夏有些莫名,只得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轻声哄她,“姑娘莫怕,将军刚刚下朝回来,路过南街的糖水铺子,给姑娘带了银丝酥回来,姑娘最爱吃银丝酥了,奴婢扶你过去可好?”
林音抽泣了一会儿,用帕子擦干了泪水,“那便去吃银丝酥吧。”
“哎,”半夏喜滋滋地揭开食盒,“是现做出来的,姑娘快些吃一个。”
林音闻着食盒里的清香,才觉得自己饿了,自打缠绵病榻,她许久没有饿过了,这种感觉着实有些久违。
林音吃着银丝酥,只觉得格外香甜,不由又落下泪来。
半夏吓着了,“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叫夫人请大夫来瞧一瞧吧。”
“不必,我不过是做了个噩梦,”林音咬着银丝酥,“现今是哪一年?”
“建元二十四年呀,”半夏上前抚过她额头,“姑娘怎地连这个都忘了?”
“我睡糊涂了。”
林音憨笑一声,拿帕子擦擦嘴角,还是她刚刚及笄的那年,真好。
“我刚刚听得母亲说起我的婚事,家中可是来了什么人?”
“是城西的王媒婆,来给韩家少爷保媒的。”
半夏替她整了整发髻,套了件外衫,“姑娘愈发好看了,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是么。”
林音绕着自己的发梢,如不如意才不打紧,早早避开沈策才是正事。
“母亲觉得韩家公子如何?”
“夫人说丞相家门楣太高,只想让姑娘嫁入寻常人家,夫妻和睦便可,”半夏撇撇嘴,“奴婢却觉得夫人不过是嫌韩家少爷个头矮了些。我家姑娘这般天姿国色,等闲一般人可是匹配不了的。”
林音看着镜中的自己苦笑。
想当年,她不也是被沈策的皮相蒙蔽了。
不过好在,她现在都看开了,这些都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