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触目惊心的,却是他身上七零八落的新旧伤痕。他脸庞如婴童般平静,这使得这些张狂的烙印与他的透明形成了诡异的不协调感。
水滴迸溅在身上与鼻尖,通透与清澈的宁静。这能让他暂且忘记盘桓于心的郁结。
水声不断地冲刷他的耳畔,隐隐约约,似是听到了一些不真切的脚步声。
这脚步轻浮,愚笨,没有半点功法。
无妨、无碍。
他犹浸泡在纷闹的空寂中。
“修罗~修罗!你在吗修罗!”
他周遭的水,霎时间变得滚烫。
文雪之气喘吁吁地攀上云阶最后一层,视线豁然清朗,远处还真有一个瀑布闯入眼帘!然而欣喜归欣喜,她这身子骨真是耐不住这般折腾,人立马歪倒在地,望着天际大吸了几口天地灵气。
歇了好一会儿,她缓过劲来,又跳起身顺手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瀑布那去。
要不是阁主爷爷给的定心丸,她说不定还在犹疑不决。
该如何面对被自己伤害的唐离烟,又该如何道歉。
现在她只觉得一刻也不能等,她可不想揣着那沉甸甸的愧疚感再多行一步了。
水池边,确实有一个盘坐的背影。
乌黑的墨色晕在银花中,他微倾的侧脸亦是造化的鬼斧,把精妙的雕工都用在了那人身上。水花淌下,顺着他肩背上的青丝,描出了一道宽广挺拔的轮廓。
还瞧什么呢,这背影除了他还有谁?
文雪之一边小跑一边唤着他,却不见他乐意回身来看。
定是还在置气吧?
大哥说过,虽说俗话说来女子应当被男子呵护,但男子同样也有脾性,也会有难过伤痛之时,没有必要太拘泥,既然是她错了,她便道歉就好了。
没皮没脸的,就像现在这样。
文雪之跑到水池边,离瀑布直落之处尚有半截水池的距离。见他闭目养神纹丝不动,好似被流水冲刷声屏去了听觉。让文雪之想起在桃花谷照顾他时,他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修罗!是我!”
她喊道,呼声就像铜球砸进了沼泽里,陷了进去。
她站在池边,从身后抽出了一卷宣纸。
纸张展开,文雪之举过头顶,垫着脚尖想让唐离烟注意到她。
“修罗,你看看我!看看我!”
他静若玉雕。
“修罗,不要生气了,你看我一眼~”
他宛若失聪。
流水越发滚烫,激荡在岩石上的崩裂声嗡嗡作响。
恍惚中,她的呼唤好像一只蝴蝶,落在他心尖。一点、一点挠着。
“修——!”
余下半字被池水灌进肚里,那丫头焦急,便没头没脑地一脚蹬进了池中,脚下遍布圆滚滚的鹅卵石,陡然一滑,整个人像大肥鹅一样扑进了水间。
“咕噜噜噜——”
她扑腾地拍打着水花,嘴里灌满了水还试图发出声音。
未过瞬息,那雪白的人影从瀑布中掠出,如同游龙于水中一探。
一个回身,姑娘已在怀中。
他刚要开口,文雪之一顿挣扎,脸上湿乎乎的都是水。
“啊,字、字没了……”
唐离烟当是什么,稍稍侧脸一看,那团纸张脱手之后并未游远,他伸手便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