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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龄又拨弄了一阵子地上的小棍,对吴攸道:“我告诉你,你会算么?”    吴攸笑了,道:“我要是不会,你可以教我啊,再说,说不定我会呢。”    又问她道:“你爹爹去哪儿了?”    阿龄坐在地上,抱着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道:“不知道爹爹去哪儿啦。”    吴攸发觉,这女孩儿可以说是很聪明,可是却又好像有点不通人情世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着军纪严整的齐军军营里来的。    于是,吴攸便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陪她聊天。绕来绕去问了半天,才弄明白,她姓贺,叫贺雪龄。她爹爹叫做贺冉之。    吴攸继续问她:“那你家里,可还有些什么别的人?”    贺雪龄道:“我没有娘,我爹爹收了几个徒弟,他们经常来我家。”    吴攸问道:“你爹都教些什么?”    贺雪龄圆圆的眼睛瞪着吴攸看了一会儿,道:“什么都教……可是有的人想学打仗,爹爹又说他学不了,又教他去种地……有的人喜欢写文章的,可是爹爹要把什么治国的书给他……我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写字,我喜欢算术……”    吴攸:“……那你又怎么到了这里呢?”    贺雪龄道:“打起仗来之后,我和爹爹出来逃难,跑着跑着,我就看不见爹爹了……后来,就碰见了祁大哥,他让我待在这儿,说这里安全。”    吴攸接着问道:“祁大哥是你爹爹的徒弟么?”    贺雪龄摇摇头,道:“他不是我爹的徒弟,他和我们住在一个村子里头,有一次,他们家里丢了一头猪,他来找我爹爹,让我爹爹帮他找那一头猪……”    吴攸想多询问询问贺雪龄她爹爹的事,说不定,这位叫做贺冉之的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果能把他找来辅佐赵扬,吴攸想,可不比自己这样的半吊子好多了吗?    况且,如果是这样的话,赵扬也不会一听说她要去江沅就眉头直皱了。说不定他一高兴,还会多赏给她点银子呢。    吴攸认真的听完了祁大哥找猪的故事,对贺雪龄道:“所以说,你爹爹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贺雪龄赶紧道:“是。”    然后,她又没精打采的撅起小嘴,对吴攸道:“姐姐……我想我爹爹,他去哪儿了?”    吴攸看着贺雪龄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些难过。她拍拍贺雪龄的后背,道:“你别担心,早晚找得到的。”    贺雪龄似乎十分信服,“嗯嗯”的点着头。    吴攸又转念一想,找不到这个叫贺冉之的,能找到个把他的徒弟,说不定也能顶用,于是便问贺雪龄道:“你爹爹收的那些徒弟,都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贺雪龄茫然的摇头道:“我……我不太记得人的名字……况且,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们了……还有爹爹……”    吴攸心里叹了口气,又怕勾起贺雪龄思念她爹,她连忙指着地上那些横竖的小棍,对贺雪龄道:“对了,你在算什么,现在告诉我吧?”    贺雪龄这时已经不再那么拘谨,她开始兴致勃勃的对吴攸说了起来:“爹爹说:‘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    她刚说了一句,就听见那名侍卫在场中高喊道:“时辰到了,快些起来,接着操练。”    吴攸和贺雪龄同时愁眉苦脸地站了起来,慢吞吞的往场地中间走去。    *****    入夜之后,赵扬将徐先生叫到书房之中,徐先生见他铁青着脸,就知道出了事情。    果然,赵扬咬牙切齿的道:“今日那老贼的使者临行之时,曾对我道:‘听闻去岁齐地收成不好,周大将军道,齐夏两地,本是同气连枝,若是齐地到了青黄不接之时,我夏地人愿从自己碗中,分一勺给赵将军的子民。’”    徐厚成一听,便知道这又是周曾说来,故意气赵扬的,而使者怕惹得赵扬恼怒,只得把话留到最后。    赵扬猛地起身,道:“不止如此,他连哪一州秋税短缺,哪一州分毫未交,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徐先生,府中到底有几人知道的如此详尽?!”    徐厚成听罢,心里大惊,道:“大将军,不瞒你说,在下也一直怀疑那一众幕僚之中,有人和周曾相互勾结,传递消息,怎奈他们都跟随了老将军多年,一时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不说别的,上次您领兵去永州之事,你可还记得?”    赵扬闻言,点了点头,上次他前往永州,因未曾及时调动,所带兵马不多。未防止周曾害他,他命人四处散布消息,说他有大军在后接应,实则不过是边境处布了千余人罢了。    谁知,到了周曾那里,周曾待他十分轻慢,流露出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意思时,好像是要给他天大的恩惠,显然是已经知晓他手中兵力薄弱。害得他未能查清晋兆帝等一众皇族被害死的内幕,只能提前归来。    赵扬愤然道:“这一众酸儒,我锦衣玉食,对他们以礼相待,平日里未见他们出谋划策,却将我的消息传递给那老贼知晓,实在可恨!”    徐先生只能好言相劝道:“那使者在将军面前故意泄露,想必也是老贼指使,想让将军猜疑您的手下,他们好隔岸观火,趁虚而入。将军可千万别中了老贼的计。”    赵扬道:“虽如此,那泄密之人,还是要尽早查清才好。”    说罢,又问徐厚成道:“那些记载齐地诸州人口、田产,每年所纳税款的宗卷,吴攸可曾看过了?”    徐厚成以为他怀疑吴攸,忙道:“大将军未有吩咐,谁敢拿给她看?”    赵扬道:“她昨日说,她要亲自去这些州走一趟。你都拿去给她瞧瞧罢。”    徐厚成应了一声,准备离开。刚一转身,赵扬却又叫住他,问道:“徐先生,关于她的来历……你可查到了什么?”    徐厚成道:“这位吴姑娘确实颇有见识,学问渊博,想来是江沅哪个宗族大户的小姐?我已派人去许地打探那里姓吴的人家,看看有没有近些年来了齐地的……”    赵扬眉毛一挑,道:“我看她的言谈举止,只怕她的来头,还要大些。”    徐厚成皱了皱眉,道:“莫非是哪家王公贵族?不曾听过有哪一家,是姓吴的……?”    赵扬自言自语道:“吴攸……无忧……谁说她一定姓吴?”    言毕,他对徐先生一挥手,道:“算了,不用太费周章……”    又道:“叫她来罢。”    *****    徐先生退下之后,赵扬唤人又将烹茶的器具取来,待吴攸到时,屋里青烟袅袅,弥漫着淡淡一股茶香。    赵扬心安理得的坐在一旁,对吴攸道:“你来烹茶。”    吴攸心中想道:“额外服务,也不给小费,我又亏了。”    但她看着赵扬笔挺的侧影,忽然眼前晃过昨夜见到的他背上那道淤痕,心头微微一动,还未曾多想,自己已经开口道了声“好”,挨着赵扬坐了下来。    吴攸一边烹茶,一边问赵扬道:“大将军今夜,想听些什么?”    谁知,她连问三声,赵扬仍在那里皱眉思索,毫无反应。    吴攸凑到赵扬跟前,赵扬方才抬起头来,道:“你方才所言何事?”    吴攸从早上起,就觉得赵扬不太对劲,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将军可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么?”    赵扬指着身边,道:“你坐过来。”    吴攸见他心绪不佳,不想和他争执,便老老实实的坐了过去,赵扬声音低沉,道:“你要回江沅,要多少银子?”    吴攸昨天刚在那本子上算过一遍,然而此时赵扬问她,她不知道赵扬的打算,不敢张口就答,只得含含糊糊的道:“我……我还没仔细想过。”    赵扬“嗯”了一声,道:“我这里确实有一件难事,你若是有什么妙计替我将它解决,你所需的银子,我叫徐先生先给你一半。”    吴攸一听,竟然有这样天大的好事,又惊又喜,不过片刻她就冷静下来,道:“大将军,到底是什么事,你先告诉我,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肯定不会推辞。”    她心想着,万一又让我配合演戏,我可不干。    赵扬也不避讳,便将他幕僚中,有人对周曾泄密之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吴攸。    吴攸听了,愈发觉得自己投靠赵扬是个错误的决定,他身边没有几个可用的人,竟然还出了奸细?这样下去,说不定她银子还没到手,就又成了周曾的阶下囚了。    两人望着渐渐沸腾的茶水,各自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吴攸方才慢慢开口,道:“大将军,您的幕僚之中,有几人对税收之事,知道的如此详细?”    赵扬已经问过徐厚成这个问题,便答道:“也不过是五六个人,只不过,这几人一直都忠心可靠,徐先生方才与他们商议。”    吴攸点点头,道:“这几人是何家世背景,何方人氏,我都要知道。”    赵扬道:“此事容易,稍后,我叫徐先生说与你听。”    吴攸应了声“好”,又接着道:“若是要钓上鱼来,需要一个诱饵。大将军,你可否找个工匠,做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