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村口草堂里传出朗朗书声,在金黄的稻田上空飘远。干活的农人坐在田埂边闲聊。
“嘿,梁先生这么年轻,却能把那帮猴头训得服服帖帖,厉害!”
“可不是,连李家那猴精都能教得中了秀才,这可是咱们村里开天辟地头一份!你不记得年初那李茂拿了家里的大公鸡,在祠堂前给梁先生规规矩矩磕头啦?”
读书声中夹杂着几声隐隐的咳嗽,随风传来。
“唉,只是先生的身子太弱了些,这样的神仙人物……”
这话一出,几个农人齐齐叹了口气。
这样的神仙人物,真真不像是这个凡间的该有的……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学堂里梁毓给孩子们解释了几句,越发压不住咳嗽,心口一阵阵发紧,实在提不上来气。看天色已近中午,只得布置了课业,先让孩子们散学。
他目送了孩子们出门,一口气松懈下来,就支持不住地摊在座上剧烈咳了起来。这两日秋凉渐起,他全身的毛病又开始发作,晚上难受得没几刻安眠,白日里强撑着给孩子们讲课,不多时已是虚汗湿透,被小风一吹,更是咳得连心脏都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梁毓伏在案上缓了许久,好容易压下翻涌的血腥之气,等眼前黑雾慢慢散去,才撑着虚软的身子起身,收拾东西一步一挪地出了学堂。却在门口看到两三个孩童还在附近徘徊。
“满儿,狗娃,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爹娘都下地去干活了,我家里没人”孩子扯着衣角,小声道:“狗娃他爹出山去赶集了,要明日才回来。还有小石头家也是。”然后三个孩子在他面前站成整齐地一排,眼巴巴地看着他。
梁毓失笑,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遂对他们招了招手:“那就先跟我回家吧,照旧晚间让爹娘上我家去领人。”
孩子们欢呼一声,争抢着上来帮梁毓拿装书的布包,欢笑蹦跳地往前跑去。梁毓微笑着摇了摇头,提气喊道:“慢点,小心跌跤。”
又震得肺腑间丝丝发痛,他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才慢慢跟了上去。
家里的米粮都是村里人送来的,原来是充作教仪,至于多少都是随意,有些家里困难的交不上来,梁毓也从不催促,亦是对所有送来的孩子一视同仁。后来村里得了收成,总是第一时间选了最好的送到先生家里来。以致后来梁毓吃用不完,又把一些果蔬反送给相亲们。
而孩子们也最爱到先生家里蹭饭打牙祭,先生家里物资丰富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先生烧得一手好菜。什么简单平凡的食材,在先生手下都像脱胎换骨一样迸发出不同寻常的滋味。另外,先生家的菜不像家里的,煮好了随意一装,黑乎乎乱糟糟地以盘端上桌,而是可以美得像一幅画!
正如桌上刚摆上来的一盘清炒芦笋藕片,愣是摆成了荷塘一角的模样,清翠的芦笋撑起圆圆的藕片做的荷叶,下边摆三五只小河虾,边上还用芡汁勾出几朵荷花,一片盎然。几个乡下小子围着啧啧称奇,口水都快滴到桌上,却不忍动手下筷。
梁毓端着一碟黄金炒蛋出来时,正看到年纪最小的小石头正忍不住伸出手去拈一块藕片,被满儿一巴掌拍开,老气横秋地:“先生怎么教你的?没规矩!”
梁毓微笑着摆开碗筷,“你们先吃着吧,我再煮一个菜就好了。”他看着那些半大小子兴奋得打仗似的下箸,嘴角笑出了两个浅浅的酒涡。鱼鱼yuyu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