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就是鬼,屈子早就有言在先,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他停下来,含笑看着安舒。
安舒却没有笑,幽幽接下去:“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曹宗钰静静听着她吟诵,环住她的手臂不由自主收紧。
思公子兮徒离忧。
他本只是想借《山鬼调笑,却忘了这里面字字句句,诉说的都是相思的哀伤凄绝。
安舒也静了一会儿,似是受不住词义里的悲哀,突然问道:“阴氏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她是我继母,又是安康的母亲,我能怎么办?便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也不能怎么办。”伸了一只手出去,握住安舒的左手,微笑道:“你放心,我也不会一味姑息忍让,她若是做得过分,我一样会反击。”
“嗯,你心里有成算便好。”
过了一会儿,安舒又道:“军中信道之事,你也不要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甚至也不是你归义军一地解决了便完事大吉。”
曹宗钰点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顿了顿,微笑道,“不说了,这些丧气话说多了,混没意思。”
他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父亲与自己的立场偏颇,还真不好跟安舒讲。她有皇室与归义府双重血统,这番话被她听去,未免会相当微妙。
两人絮絮叨叨,又说了回话,安舒抵不住困意,终于还是在他怀里睡着了。
曹宗钰低头凝视她的睡颜,良久良久,也不舍得移开眼睛。
直到阿冉实在忍不住,蹑手蹑脚过来,悄声说道:“世子,夜深露重,让小姐回房休息吧!”
曹宗钰方才抬起头来,像是被人从美梦中叫醒,怔怔地看着阿冉,轻声道:“阿冉,我只是,我只是……”只是什么,却说不出来。
只是害怕,这一夜之后,还有没有机会看着她在他臂弯里入睡,还有没有机会听到她睡着时悠长的呼吸,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她合上眼睑时的面容,这般沉静安详,与白日里的聪慧生动大不一样。
所有这一切,将来都会有另一个人——一个男人,去正大光明地欣赏,流连,陪伴,触摸。
只是这个人不会是他。
他说不出来,这些恐惧、绝望、和哀痛,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是阿冉却似乎懂得,她的眼睛里满含同情与理解。
曹宗钰终于站起来,小心地移动手臂,将安舒打横抱起来。安舒睡梦之中,似是受了惊动,轻轻嗫嚅了一句什么,曹宗钰连忙将她朝自己怀里拉近一点。安舒听到熟悉的心跳,略微动了动,又安心睡去。
他便这般抱着安舒,随在阿冉身后,进了房间,又根据阿冉的指示,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之上。阿冉弯腰替她除了鞋子,拉来锦被盖上。
阿冉送他出去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