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钰站在这个黑洞旁边,脸色快要黑得跟洞口差不多了。
已经有三组,共六名士卒进去了,里面仍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没有风声,没有打斗,没有呼喊,没有约定好的信号。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安静而狰狞的洞口,似是嘲讽似地,朝他们张开血盆大口,等他们一个一个送上门去。
这个譬喻让曹宗钰恼怒不已,阴沉着脸,回过头去,目光投向剩下的士卒。
派出去搜索的人马已经全部回来,在烽燧处休整。李允顺带了十来人过来这边,此时正围了个半圆,在后面静静看着。曹宗钰的目光一看过去,这十来人都微微瑟缩了一下,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一小步。
中军,中军!曹宗钰心中叹息。中央禁军名列诸军之首,戍守京城,拱卫皇室,关乎朝廷面子,其兵员全选自良家子,甚至多有官宦出身的高门子弟。器械行头,样样精良,每年换装补给,都是紧着中央禁军先挑,余剩的,才轮到南军与西军。平日里训练,倒也堪称勤谨。
然而大周承平百年,皇朝腹地几曾见过烽烟战火?不要说京城细民,便是中央禁军,也是久不沾腥见血,早已过惯太平日子,对于战场上的生死搏杀,实是生疏得紧。此时一旦面临生死关头,自然便露了怯。
西线如今虽无战事,但吐蕃边境,天山南北,小国林立,部落纷纭,各地龃龉不断,又兼盗匪蜂拥,侵扰商路。朝廷于丝路通商之事十分看重,对此种情形,便颇为恼怒,虽然大军不动,却常有军令下来,命归义军配合西军,前出大漠,剿匪荡寇。几次配合下来,归义军与西军彼此服气,关系处得极为融洽,闲暇之余,便从西军将士口中,听来了许多关于这些京中少爷兵的笑话。
此次安舒等人走失,曹宗钰情急之下,不及调用归义军,只能就地取材,用了安舒的卫队。心中实是指望,在面临走失安舒的重责之下,这些中军将士能有知耻之心,将畏死之意,化为一腔血勇。
谁知事到临头,仍是贪生怯死之辈。
安舒见他目注士卒,面有愠色,猜到他心中在想什么,快步行到他身边,低声警告:“帮你搜救妹子,需不是他们职责。你若不能给出重赏,便不要求全责备。”
曹宗钰默然了一下,方苦笑承认:“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他心中急于救妹,倒是忽略了安舒卫队的立场。若是安舒陷于洞中,那么,便是他不催逼,卫队将士也会个个奋勇争先,去搏一个拼死救主的名头,大不了将命抵罪,也好过来日承受天子太后的雷霆之怒,累及家人。
现下安舒无恙,要他们同样拼命去救曹安康,这可就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曹宗钰经安舒一语点醒,也不再作无谓的指责,回头望着那黑洞,心中下了决断。
转过头来,对站在黑洞边上探头探脑,跃跃欲试的李允顺说道:“李兄,劳烦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