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薛氏接到下人来报时,险些打翻了手中的的冰镇莲子。
“这怎么可能?”
失声惊叫的是薛氏的女儿,名为林月梅,是薛氏做林府继室以前,与先夫生的女儿。
薛氏名为薛素琴,多年前曾嫁过一户李姓人家,生了一女李月梅,没几年丈夫得了重病,便撇下孤儿寡母撒手人寰。
薛氏也算是个气运好的,守寡后因着家中父兄为商,手中颇有些钱银,适逢林大人守了三年妻孝,当下官途不顺,需钱财打点,经媒人一撮合,两家一拍即合。
薛氏做梦也没想到,她一个商贾之女,又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竟就摇身一变,嫁入林家做了填房,即便是填方,那也是知县的正妻!
从今往后,她们薛家总算是摆脱了贱籍,在这越县抬起脸面做人了。
薛氏虽未曾读过什么书,却是自小跟着父亲兄长学了一手的好算盘,心思细腻,略懂些商贾之术。
嫁入林府后,主持中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加上薛家多年来对林远仕途方面的资助,林远对薛家很是满意,自然对薛氏青睐有加。
李月梅自小也跟着进了林府,一直跟在薛氏身旁伺候,学的薛氏八分玲珑,亦颇得林远喜爱,后被林远收作养女,改姓了林,因年长林玉笙两岁,薛氏掌家多年,久而久之,府中竟都唤林月梅一声大小姐。
“母亲,那天您可是亲眼所见,她明明......”
“住嘴!”
薛氏闻言惊得突然起身,险些摔碎了碗碟。
铺在莲花四方櫈上的襦裙下摆被压了一下,扯住薛氏腰身,叫她骤然跌坐下来,一时十分狼狈。
婢女们忙上前来扶,林月梅叫薛氏方才吓得怔了一下,这才急声唤着“母亲”,上前来搀扶。
薛氏生的玲珑,身量不高,却算得上珠圆玉润。
因着掌管内府多年,一翻当家主母的派头倒是叫她拿捏的恰到好处。
待坐稳了身子,薛氏冲下人挥了挥手,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倒不曾显出半分来。
“都下去吧。”
丫鬟们行了礼,退了出来。
薛氏朝林月梅使了个眼色。
林月梅会意,嘱咐身边的大丫鬟珍珠亲自在门前守着,转身关了房门,母女二人放下门帘,走到里屋才压低了声音。
“母亲,如今可怎么是好?她竟然醒了......”
林月梅如今二七年华,生的柳叶弯眉,如薛氏年轻时一般貌美,就是经事太少,薛氏瞧她如此沉不住气,眉眼便冷了三分。
林月梅想起方才小斯的传话,险些叫她吓出了魂,此时叫薛氏当着下人的面儿一番呵斥,不由红了脸。
见薛氏冷着面,她立在当下一时进退两难,只低着头,死死咬着唇,一双素手紧紧拧着帕子。
“慌什么!”
薛氏气恼的睨了一眼嫡亲的闺女,眸中颇是不满。
林月梅闻言却是心头一轻,忙屈身上前,虚扶着薛氏坐在石榴绣球花的软塌上,又递了帕子给薛氏擦手。
方才打翻的莲子汁溅在了薛氏手背上,襦裙上也粘了星星点点。
林月梅俯下身子,仔细的为薛氏整理压皱的裙摆。
“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干净,我看你日后就是成了郑家主母,也是要叫那些个小妾踩在脚底下的主儿!”
薛氏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是比先前柔和了两分。
“那日除了你,可还有谁在场?”
薛氏问的是当日祠堂的情景。
林月份手中一顿,仔仔细细的回想起来,半晌,才笃定道:
“当日金嬷嬷早膳后便叫母亲吩咐去城西的铺子取头面,那痨病鬼身旁只得一个叫红朱的小丫头伺候,我叫珍珠用一盒锦绣堂的胭脂,哄她去前院给我画个并蒂莲的花样子绣鞋面儿。那日除了我,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在祠堂。”
“你进去时,她可清醒着?可曾瞧见你?”
薛氏一双眸子紧紧锁在林月梅身上,发间步摇跟着一晃一晃的。
薛氏心头总有些不安,按理说一个晕厥过去的大活人,如何能从漫天大火中毫发无伤的被抬出来,除了裙摆被烧焦些许,这丫头竟就这般好运气。
“母亲放心,那日我仔细查看过,她确实饮了我叫人送进去的菊花茶,睡的很沉。”
不仅睡的沉,连她在林玉笙肩头踩了一脚都纹丝不动,如何后来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林月梅心中很是不解。
到底是她亲生的闺女,这些年手把手教养,林玉梅的话,薛氏自然信得过。
“母亲……如今她醒了,我们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