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卧房内,映入眼帘的是侍从陶彻关切的眼神。 “世子,您没事吧?” 陶彻是府上医师陶湛的独子,只比杨坚小两岁。因着他粗懂些医术,杨坚自般若寺回府后,杨忠便将他派给了儿子。 在陶彻的搀扶下,杨坚缓缓坐起身来,轻抚受伤的额头,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昨夜,他依稀记得自己昏倒在大司马府的后门,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浑然不知。 “我是如何回来的?”杨坚回想了半晌,实在记不起后来的事。 陶彻神色不安,吞吞吐吐说道:“世子,您离席怎么也不同郎主吱会声,郎主只当您失踪了,可是把大司马府翻了底掉,才在后门发现了您,全府的宾客可都看到了,您是没见大司马那张铁青的脸……” “什么?”杨坚听后大惊失色,慌忙躺回床榻,又拉过棉被盖在身上,“若阿耶来问,就说我尚未苏醒。” 陶彻还来不及回应,就见杨忠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陶彻忙向杨忠作揖:“郎主!” “你先退下。” 杨忠走到床前,掀起杨坚身上的被子,怒斥道:“起来!” 过了许久,杨坚才缓缓睁开双目,装出一副刚刚转醒的模样,故作惊讶道:“阿耶?” “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大丈夫何至于此!”杨忠二话不说,拉起他就往外走,“与我去向大司马请罪。” “阿耶,您先听我说。昨夜之事,的确是孩儿不对,可眼下独孤伯父正在气头上。不如等过几日他气消了,咱们再去府上负荆请罪也不迟,这会儿去反倒适得其反。”杨坚不慌不忙说道。 杨忠听儿子分析的句句在理,赞同地捋了捋胡须,又斥责道:“若因你醉酒滋事,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了,我绝饶不了你!” “阿耶,那独孤家的小女公子真有那般好?”杨坚不明白父亲为何执意让他娶独孤家的女儿。 “六柱国、十二大将军之间联姻本就错综复杂,你就算不娶独孤氏女,将来也会娶他族。你既到了适婚年纪,这一关是在所难免的。那伽罗女幼时我也见过,是个容德俱佳的女郎,与你堪称绝配。” 杨坚听了父亲的这番陈词,心里也默许了这门亲事,既然与士族之间联姻在所难免,娶谁不是娶呢只要她通情达理,他定好好待她。 过了几日,杨忠果然携子前往请罪。 独孤信端坐于主位之上,手里捻着玉念珠,世子独孤善站在他身侧,大厅内的气氛异常凝重。 杨坚反束双手、身披荆棘,被父亲杨忠推进了正堂。 杨忠作揖道:“普六茹忠携犬子那罗延前来请罪。” 杨坚也跟着双膝跪地:“那罗延向伯父问安。” 独孤信见父子二人这等架势,哪里还有不饶恕的道理,连忙说道:“区区小事,何劳挂心。伏陀,去给那罗延松绑。” 独孤善连忙应声称是,走到杨坚背后为他解开绳索,撤掉荆棘。 “我与陈留公有正事相商,你们小辈先行退下吧!” 杨坚与独孤善听罢,一道作揖离开了中堂。 刚出中堂,独孤善便热情相邀道:“我前几日新得了匹良驹,贤弟要去瞧瞧吗?就在后院的马厩里。” 独孤善比杨坚年长一岁,二人同为功臣世子,故而与略阳公同就学、共游处,可谓有同窗之谊。 杨坚为人克勤克俭,独孤善却挥金如土,因此私下关系一般,如今独孤善盛情相邀,杨坚不好推辞只得却之不恭了。 独孤善引杨坚来到马厩,一路上兴致勃勃向他夸耀自家新得的良驹如何如何好。 谁知二人走进马厩时,却发现宝驹不见了踪影,独孤善忙唤来马夫责问。 马夫为难说:“世子,风影方才被小女公子牵走了,她说这匹马是她驯服的,理应是她的。” “什么?这明明是别人送我的,怎么又成她的了,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独孤善气得大叫,又转头对杨坚说,“妹夫,等将她娶进门,你可得好好管管她。” 杨坚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接话。 独孤善也觉不妥,又说:“我去找她要马,贤弟在此稍等片刻。” 独孤善话罢,便只身去了校场。 马夫引杨坚来到别室小坐。 杨坚刚刚坐定,却听到校场内传来喝彩的声音。 杨坚一时好奇,便寻着声音走了过去,果见校场外围站满了人,他也跟风挤了进去想一探究竟。 只听旁边一人道:“小女公子说了,只要世子能赢她,就把风影还他。” 另一人回答:“看来她是不打算还给世子了,谁不知道小女公子箭术超群。” 先前那人反驳:“咱们世子箭术也不差,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杨坚转头望向校场,一女子正站在麻绳围成的圈内,只见她身量高挑,着一袭黄色碎花裙,微风吹过、裙裾飞扬,更显得潇洒飘逸。 因是背对他面朝箭靶,杨坚未能瞧见她的模样。 首先射靶的是独孤善,他拉紧弯弓,足下摆好架式,眼神犀利,紧盯远方,眼、手、靶心都瞄在一条线上。 只听“嗖”的一声,竹箭应声飞出,正中靶心。 “好!”众人禁不住拍手叫好。 那女子也不甘示弱,纤手扣紧弓弦,“啪”的一下,矢箭成功弹出,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靶心。 二人互不相让,又各自射中了几箭。 杨坚越看越起劲,忍不住超前挪步。 “普六茹公子,失箭锋利,您身份尊贵,不宜靠得太近。” 马夫见他离得太近,唯恐有个闪失,忙向前阻止。 杨坚只得点头撤步,等再转头瞧时,校场哪里还觅得半点儿芳踪。 “我就知道赢得的是小女公子。” 见比武结束,看热闹的人群也相继散去。 杨坚望着正前方的箭靶,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