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善笑所愿,她、原好、季礼侑还有夷承成了四人小团体。
不止是下一周的参观,之后在晨练、午休、傍晚训练结束时,他们也常常在一起。
一转眼半年过去。
她和季礼侑的距离也确实拉近了,她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叫他季哥,因为他爱照顾人,也因为他大她和原好一岁。季礼侑也开始叫她“小花”,却依然叫原好同学。有一次他不小心顺着善笑的叫法叫了原好“小原”,立刻若无其事地别开脸。
但花善笑看得很清楚,他脸红了。
有一种拉近的距离反而让人感到遥远。
原好说得没错,季礼侑确实温柔却也有点坏心眼,会突然做出一些幼稚的恶作剧来,稚气程度比那时手舞足蹈笔画名字写法要更厉害一些,像是从背后突然叫人名字啦,把东西藏起来啦。
但他只对特定人会露出那一面。比如夷承,比如原好。
季礼侑心中有一个特殊的名单,而那一个名单上没有花善笑的名字。她只是他喜欢的女孩的好朋友,是一个附带的、不知道能否称作友人的微妙存在。
越是确信这点,她越是无法从安稳温馨的现状中抽身。
就和觉醒前夕一样,花善笑再次感觉自己正逐渐变得不像自己。
为什么季礼侑还不提出和原好结成搭档?为什么不干脆表白?反正原好虽然懵懵懂懂又有很多顾虑,但也毫无疑问对季礼侑有好感。
一转眼训练第一年即将到头,四人组看似稳定的关系依然停在原地。
花善笑在暗中长舒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真没骨气。
但在第二年结束前,每个人都必须找到自己的搭档,否则就只能依靠引导者推荐人选。虽然还有差不多一年时间,但这样充实琐碎的日常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第二年之后,依据能力不同,有的神启者会直接踏上工作岗位,而另一些需要特殊培训的工作种类则要求神启者继续接受不同时间长短的训练。
也就是说,四人共度的时间不出意外应该会在第二年末画上句号。
而如果季礼侑和原好在那之前互通心意,这个小团体大约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没错,缺乏变化的事也并非没有。比如花善笑和夷承的恶劣关系。如果没有共同的核心支撑,她和夷承之间稀薄又充满尖刺的人际关系下一秒就会断得干干净净。
“中午吃什么好呢?”上午的理论课结束,季礼侑一边伸懒腰一边往教室外走。
“今天食堂只有面食吧,可是我想吃饭,”夷承侧头看向塔所属建筑群外的林立高楼,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说起来,海龟之所以会吃塑料袋是因为把它误认成了水母。”
“我看过纪录片,真的好可怜啊,”原好颔首,“不过为什么突然提起水母?”
季礼侑无奈地摇摇头。
“因为那栋楼上的广告牌用的背景图,”花善笑撇嘴,没好气地解释,“那片以前海岸以水母群落著称,那个品种的水母是海龟的重要食物之一。”
“真的吗……笑笑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小花,真亏你跟得上阿承的思路。”
善笑看都不看正主:“麻烦你以后好好说人话,每次翻译很累的,你又不付我工资。”
“我又不需要你帮我翻译。”
眼看着夷承和善笑又要杠起来,原好噗嗤笑了。
“??”
“?”
“不知不觉间笑笑也和夷承关系变好了啊。”
“小原,你误会大了……”
“并没有这种事。”
“好了好了,再吵架就吃不到饭了,不许吵架。”季礼侑说着也突然笑了。
夷承眯起眼:“季礼侑你在瞎想什么?”
“想到了以前在家里,弟弟妹妹吵架的时候,感觉和刚刚很像,突然有点怀念。”季礼侑只说了那么一句,就转身当先往前走,原好走在他半步后。
花善笑无言地看向夷承。
“干嘛?”
“原来他……有弟弟妹妹啊?”
“对,一个和我同岁,另一个还要小好几岁。他很少说自己的事,你当然不知道。”
这个人能不能不要一开腔就嘲讽她啊!
“是啊,我不知道,所以想更加了解他。和某些别扭的小孩子不一样。”
夷承虽然身高非常可观,但实际上小季礼侑两岁,比花善笑还要小差不多一岁。
“……”
看到夷承无言以对,花善笑的心态不由稍微平衡了一点。
拿年龄弹劾夷承,百发百中。
用完午饭,四个人离开食堂,和往常一样绕着训练场散步。以原好为中心,季礼侑在她前方两步,花善笑在她身侧,夷承跟在身后一步外。
“下个月这里的跑道会全部换成新的材料。”夷承再次突然提供意义不明的信息。
季礼侑回头看向花善笑:“的确该换了,我记得一年级的时候,小花就在障碍跑最后因为地面不平崴了脚。”
善笑感到胸口剧烈抽动一下,有酸酸的热意往鼻尖涌。
她放缓步子,捋着头发别开脸:“季哥你别说了,那可是我的黑历史。”
“但那时我和其他男生就觉得小花好厉害,不过在我看来,有点太爱逞强。”
原好笑眯眯地补充:“其实笑笑也是会撒娇的,特别是生病的时候。”
“别说了……”
“会缠着我聊天,不肯挂断电话。”
夷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难以想象。”
“也就是说,那样的小花只有原同学看得到。”季礼侑打趣。
花善笑索性落后原好一步,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同时佯作镇定地顺着话头说下去:“嗯,就像季哥只会对特定人坏心眼一样,我只对特定人撒娇。”
不知道这话是否惊动了原好的哪根心弦,她分神没注意看脚下,一个踉跄眼看要摔倒。
季礼侑立刻回身扶住她。
原好与季礼侑四目相对。
有那么一瞬,空气被寂静拉紧。
“没事吧?”
“就绊了一下,谢谢。”
原好和季礼侑都回避着彼此的注视,无言地继续前行。
花善笑低声问:“为什么?”
夷承冷冷反问:“什么?”
她突然失去和对方吵架的力气,以罕见的平和语调问道:“我看到了,刚刚你也伸手了。按照距离来说,你应该可以先扶住她的。但是为什么你缩手了?”
夷承怔了怔,没有否认:“我觉得由我来不合适。”
不知怎么,花善笑看着夷承坦然平静的样子就再次烦躁起来。
“让人火大。”扔下这么一句,她便加快步子重新追上原好。
“夷承同学呢?”
“管他呢。”
她和夷承才不一样,才不是因为害怕失去当下所以伸出手又撤回的胆小鬼。
花善笑决意展开行动。
次日下午课后。
“啊,老师拜托我把这些资料和器材搬回资料室,稍等一下我和阿承。”
花善笑直接抱起一个纸箱:“体力活就让我们哨兵来干吧。小原你和夷承去给我和季哥买点饮料和零食来。”
季礼侑有些过意不去:“别看阿承是向导,他也是个结实的男孩子。”
“他刚刚还和我抱怨睡眠不足头晕呢。倒下了才麻烦。”花善笑狠狠瞪了一眼夷承,对方原本打算提出异议,但似乎领会了她的意图,绷紧了唇线,保持了沉默。
“阿承你又熬夜啊?”季礼侑似乎又要开始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