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据某不知名人士透露:牡丹夫人作者竟是女性!”
“爆料:牡丹夫人是抄袭!”
“太可怕了!某贵族看完牡丹夫人后竟每天都要两次,每次时间都不短!”
小报的报童散着手里的报纸,大声嚷嚷。
“三个便士。”马车夫拿了一张街头小报递给库克爵士。
库克爵士一目十行扫过报纸上“不伦之剧,疑是女性作者”的标题,脸色一下子刷地转黑了。
牡丹夫人明面是没有什么大错的但它确实有不伦的情节。如果是男作家写来,顶多遭公众戏言。如果是女作家,却不然。
按照神教传统的伦理女子讲究贞静,最好是些须认得几个字只知道读经祈祷、操持家务顺从丈夫的淑女。
他一直不声张作者,正是因此。虽然自晚宴逆流之后神教遭受了重创捆在众生身上的枷锁有所松弛但几千年贯彻下来的以神教为首的伦理深入人心在阿巴特这种远离首都波拿的地方尤其如此。
本来社会传统对于女才子的容忍度就不高在波拿出名,抛头露面的几个所谓“女才子”,也不过写一些家庭喜剧或者小情小爱的才子佳人的小诗。
一位女作者写出牡丹夫人这样的剧作即使是采自真实历史即使结局符合社会道德也往往饱受攻讦。
碎嘴市民咀嚼口舌倒不需要怕,怕的是神教颇有些疯子。
何况牡丹夫人演的火热,肯定触犯了神教的宗教剧的利益。
幸而那个揭露的人还知道顾忌热朗夫人在阿巴特的特殊地位,不曾牵涉真正的地址。也没有确切的证据。现在只是流言而已。
他慌忙叫马车夫回转剧院,果然大老远就看见几个黑袍教士在门口徘徊。忙大声地喊:“门子,叫他们走开,妨碍我做生意,我是要请卫兵的!”
门子也被这些教士整的心慌,咽下一口唾沫,虚张声势:“干什么?四月法令说了,在一位贵族的私人建筑前传教,是要经过贵族同意的!这剧院是我家老爷的私产!”
几个黑袍教士瞄他一眼:“兄弟,我们只是好奇新演的剧目而已。”却斜斜瞥着库克爵士的马车,嗤笑着走开了。
库克爵士眼觑着他们走了,才擦了一脑门子的汗。
当天,林黛玉就收到了一份小报。
伏盖小姐买菜回来,谈论起街头巷尾的消息:“天呐,听说牡丹夫人竟然是个女子写的!”
热朗夫人蹙着眉,难得呵斥了老仆:“我不愿意听这样龌龊的消息。”
林黛玉低头看了看报纸,再看了一眼尚且闭目祈祷的热朗夫人,平静地将那份小报随手丢了。
她被悄悄引到库克爵士的一幢私人房屋的时候,库克爵士对她说:
“你最近出门要小心。”
“您会因此拒绝演出我的作品吗?”
库克爵士想到牡丹夫人一次就为他带来的几百金收入,斩钉截铁:“小姐,我是个生意人。只要您的作品能为我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这点风险我还不放在眼里。”
林黛玉那张总是偏于苍白的脸,流露了一丝笑意:
“那么,趁热打铁吧。这是我写好的新稿子。放心,和牡丹夫人不一样。”
这才几天,就又写好了一出?
勤奋高产!难得这位女士不像那些拖稿成性的懒鬼!
只是一部好作品不可多得。谁能本本高人一等呢?
库克爵士吃惊之下,急忙读出题目:
错姻缘?
外面下着雨,丹尼尔失落地又错过了今天牡丹夫人的售票。
绅士剧院的看门人不甚在意地扫了这个裤脚粘着泥的年轻人一眼一看就知道连坐公共马车的钱都没有,只能在一层泥垢的肮脏大街上徒步过来。
“坐满了,先生。”他漫不经心地说:“您可以去隔壁的市民剧院看看。那里有站票,挤多少人都挤得下。”
只是吵闹了点,演员粗糙了点,地上还有菜叶子。他看惯了的。
丹尼尔捏紧手里用稿子换来的四个先令。不太甘心。
他想起他的意中人,一位时髦的小姐,摇摆着羽毛扇和同伴谈论新剧牡丹夫人的时候,嘲笑的口吻:“天呐,你们竟然没在绅士剧院看过戏?”
他悻悻地问售票员:“算了,来都来了,来一出别的戏吧。”说完想起今天的晚餐,省下两个先令,自己和妹妹可以吃上一顿好的,又有些怯怯地补充了一句:“要两个先令的戏。”
门子为这穷酸货色而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答道:“没有,先生。我们这最便宜的戏也是三个先令的。”
丹尼尔很失望,眼睛转了一下,愤愤地一指:“那张海报上不是写着两个先令吗?”
门子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是一张今天刚新贴上去的海报,浆糊都还是新的,上面写着:错点姻缘两先令一场。
这是一出喜剧。
“小姐。”库克爵士皱着眉,“恕我直言:这是一出喜剧?大团圆结局?”
“是的。”
库克爵士的肥脸上显出了很纠结的神色:“您这是自毁名声。牡丹夫人正在整个阿巴特饱受欢迎,起了个好头的时候,您却写了一出这样大团圆结局的喜剧。”
林黛玉微微有一点迷惑:“是剧本上有什么缺憾吗?”
“不。您的剧本很精彩。非常精彩。”库克爵士走了几步,为难地沉吟:“只是,这是一出喜剧。”
一出喜剧。难怪这么便宜。
丹尼尔自己也投过稿,写过戏,当然知道如今卢士特的宫廷新古典主义下,喜剧被贬做下贱。
但他确实只买得起这一出,只好打肿脸,故作矜持:“我倒是挺喜好偶尔尝鲜。那就买这出戏的票。”
在门子的白眼里,他接过戏票,在剧院的地毯上不太体面地蹭了蹭劣质皮鞋上的泥污,才左顾右盼地走了进去。
“穷鬼装大头!”门子在他走进去后,唾了一口,骂骂咧咧的时候,脸上连忙一变,变作了毕恭毕敬:
“老爷,女士。”
库克爵士正谄媚地笑着,送一位高贵的女士出来。女士的腰在宽大的裙撑下显出掐得极细,姿态款款,网纱半遮着玉面,对库克爵士轻轻颔首:“这个剧本我就带去七月之都了。”
老库克连声应答。
这位女士是皇帝陛下的表妹,当今宫廷的红人,她愿意将阿巴特一个无名作者的剧本带回以文艺出名的波拿,简直足够他吹嘘上一辈子。
男仆撑着花边伞,地上铺着防止女士鞋子濡湿的毯子,女士在女仆的搀扶下,即将登上马车人。忽然抬头一扫间,无意中瞥见了一张海报。
她被吸引了视线。
风雨如晦中,一对儿青年男女。他们背对而立,十指紧紧相扣,各自的一侧都有着无数刀枪剑戟。
“错姻缘?”女士轻启朱唇,念出了这出戏的名字。
“夫人,这是一出喜剧。”
库克爵士连忙解说:“是牡丹夫人作者的新戏。”
“喜剧?”海瑟薇的唇微微翘了翘,“能写出牡丹夫人的人,写的喜剧。”
卢士特新古典主义的掌门人据说和宫廷关系匪浅,怕她因此一起对牡丹夫人也心生厌恶,库克爵士连忙描补:“夫人明鉴,这绝不是那种以低俗荒诞取乐的卑贱喜剧。”
海瑟薇想起从老库克嘴里知道的,这位作者竟然是个年轻女性。她不甚在意地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