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邢大娘竟不避讳的说出对点翠的维护,这倒让在场的人又吃了一惊,尤其是归楚玉,心中诧异之情溢于言表,而后眼带锋芒狠狠的看向点翠,她是万万没想到这点翠在厨房那种地方干活,并没有受到一丝折磨反而得到如此看顾!
这才短短几个月,她不仅在邢大娘手底下混的风生水起,因着为下人换簪的活计,在各院儿的婆子丫鬟中间都是如鱼得水,如今邬氏又许诺她可以跟着宿雪学制簪?
这让后知后觉的归楚玉心不由的有些慌了,更可怕的是她这样的转变,身边的那几个没用的丫鬟一个竟也没有告诉自己的!
且说这各院厨子都献了菜,必须要选最佳的一个出来,邬氏思虑片刻,选的是老太太院里的,赏的是丫鬟婆子新头面一套,厨子每人生猪半口,掌事的则是每月涨二钱银子。
“娘你看这样赏如何?”邬氏笑问。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办事自是妥帖。”
归老爷见自己的娘与自己的媳妇儿这幅婆媳想和的场景,心中亦是深感安慰。
二少爷却是在心中不大服气的,论今日的菜色和用心,自己西院儿的厨房是样样出彩的,但他又明白母亲的苦心,也不好再表达出什么不满来。只对着将将要退下的点翠道:“几位公子身边还缺个倒酒的,爷看你是个机灵的,你来罢。”
点翠知道这是二少爷这是给自个儿长脸呢,便望向邢大娘,邢大娘轻轻嘱咐两句便出去了。
各院厨房献过菜后,接着便是作坊献钗,进来的真是宿雪姑娘以及一位中年的汉子姓周,这汉子身量不高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若是你看他的那双手,便会发现这是一双尤其细长又略带苍白的手。
今年作坊里选出的正是周师傅的那套金镶宝灵芝石榴头面,一整套的头面,包括一只挑心簪,一枚分心簪,珠子箍一条、掩鬓簪四支整整齐齐,花钿、步摇、顶簪、后分心十余件儿,掠儿俏簪、小插、啄针之类若干,其余便是耳坠子、戒子各数对……都放在一个铺了红绒布的三尺大托盘上,真真儿的富丽堂皇精巧绝伦。
这一整套的金镶宝灵芝石榴头面,钩花布叶运用金丝如运笔,行云流水般流畅一气呵成,花丝纤弱毫发工致精细,灵芝与石榴花叶实纹样交错繁而不乱,一丝一缕皆都是清清爽爽的,其上的宝石的切割亦是分毫不差,精巧绝伦,足以见手艺人的真功夫。除了这些大件儿的,就连那细小到掠儿、小插、尾戒子,都丝毫不含糊,依旧是灵芝石榴纹,上面的闪着细光的猫眼儿宝石小巧又罕见。再加上这样的式样组合着实新奇,寓意又好,拔得今年的头筹也是应该。
“好,赏。”相较于其他人的惊讶之情,邬氏倒显得淡定,只轻轻的说了句赏,赏的是纹银五两,以及一匹上好的青缎,周师傅领了赏在邬氏面前表了忠心决心后欢喜离开。
宿雪曾是邬氏身边伺候的人,了解的东家的性子,便留了下来听吩咐。
邬氏有些忧心的问道:“郭老如何了?可有医治?”
宿雪摇摇头,轻声道:“总归是年纪大了,近年来手抖的愈加厉害,因着不行了心情难免烦闷,每日里喝酒喝得更凶了,怕是不能再制簪了……”
叹了口气,邬氏道:“劝他少喝些吧,在作坊附近给盘间宅子,多找几个人侍奉着。”
“娘你就不用操心了,郭老是从宫里退下的老人,不缺银子,在京城也有宅子,只是住在作坊里住习惯了。”说话的是二少爷归仲卿,他对作坊里的那位手艺出神入化的郭老亦是相当的敬重。
这位郭老,点翠心中自然也又耳闻,前世在作坊里打杂的那段时日,便听人说起过,在制簪手艺上郭老该是当世奇才大拿,不过他本身却不多受世人尊重,因着他曾是宫中的尚工局里手艺超群的管事太监。
郭太监因着被人陷害,失了主子的宠,被私刑差点致死,彼时邬氏还小进宫见做贵人的堂姐,无意间救了被误以为已身死并被扔出宫去的他,从此郭太监就变成了作坊里的匠人郭老。这几年因着年纪大了,在宫中的那场私刑又给他落下了病根,是以要说再制簪是不可能了。
点翠对这位郭老亦只是耳闻,并未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又听闻他性情古怪多疑又是太监,常人都不愿与他打交道。被人说性情古怪的老头,老刁头算一个,但在点翠来说,却觉得那老头却是真性情的可爱。
作坊献礼完毕后,便是当归阁的献礼,今日来的是总铺的二掌柜,枕风姑娘。她与宿雪曾都是在邬氏身边伺候的,她一身天青色衣衫,身姿高挑挺拔,若是着男装也不违和,性子比起宿雪来说也要冷一些,但却是个极其有本事的姑娘。
“当归阁祝贺东家生辰,献上贺礼。”枕风躬身行礼,利落献上托盘,托盘的黑绒布上躺着只一枚,宝相花白玉簪。
“这枚宝相花白玉簪,依旧是去年到今年今日卖的最好最受欢迎的。”枕风道。
邬氏拿起这簪子,细细的打量着它,叹气道:“依旧是郭老的手艺,都两年了,还是它卖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