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池钰,常年一个人住在别宫,虽然有贴身宫女陪着,但还是免不了寂寞,每年就盼着夏天,池延能过来陪她。 今年又更不一样了,叶慈也回来了,虽然说这姑娘和她性格完全不同,但却是她小时候唯一的玩伴了。 是以,池钰很高兴,大家一起用过晚膳,把陈太后送回屋后,便拉着池延夫妇,“去我那儿坐坐,我准备了好茶。” 三人一边聊着家常,一边去了长公主平日养病的听雨阁。池钰亲自煮茶,给二人各倒了一盏。 “阿延尝尝,这是什么茶?什么水?”长公主笑问。 叶慈是个俗人,哪儿喝得出来。 池延忙帮她解围,“这是今年的碧螺春,用得就是年头那场雪水吧。” 长公主睁大了眼睛,惊喜道:“原来阿慈也懂茶。”她看看自家弟弟,“这样好,你们两个也算志同道合了。” 叶慈在心里冷哼一声,谁跟他志同道合。 池延笑得眉眼弯弯,“是啊。” 池钰欣慰地点点头,“真好,这我就放心了。”她看看叶慈,“要多照顾阿慈,虽然她比你大,但毕竟是姑娘家。” 池延点头,“知道了。” “怎么还不高兴了,今儿来都没见你怎么说话。”池钰有些奇怪,要在往年,自家弟弟早就黏着她嘘寒问暖了,今日却一直冷冰冰的,一直都是皇后在说话。 叶慈意识自己到自己没演好,忙补救说:“姐姐和阿慈有说有笑的,我都插不上话,索性听着你们说好了。”她故意叹口气,眨了眨桃花眼,想装出池延那种委屈巴巴的样子。 池钰斜睨他一眼,“都当皇帝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她又对池延道:“我们阿延就是这样,有时候孩子气的很,阿慈你也是知道的,别在意。” 池延笑道:“陛下虽然有时候孩子气,但是大事上是不糊涂的。” 叶慈:“……”这也太能自夸了,虽然说的有几分道理。 池钰听了,心说原来两个人已经对彼此有了了解,看来自家弟弟真的没把皇后当外人。也是,当年皇后去了南疆,阿延郁闷了好长时间。 三个人又闲聊一会儿,池延提议与池钰下棋,便让宫女摆了棋盘,两个人坐在窗下对弈。叶慈在旁边看,对池延指手画脚。 池延嫌弃,“观棋不语真君子,陛下今日的政务都办完了?” 叶慈今天没什么政务要办,听池延这么说,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皇后这么一提醒,朕确实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池钰点头,“快去吧,早些处理完早些休息。” 叶慈看了眼池延,“你也早些回来。” 池延还没答,池钰先笑起来,“看你这黏糊劲儿,快去吧,我们下完棋就让她回去。” 叶慈走后,池延一边下棋,一边缓缓开口,“公主近日身体如何了?之前阿延都和我说了。”他没有用“陛下”而是称“阿延”,仿佛两人当真亲密无间。 “当”地一声,池钰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她面上的神情僵了片刻,“没想到,没想到阿延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池延看着面色苍白的池钰,“公主莫怕,我们是一家人,咱们又是小时候一起玩大的。” 池钰点了点头,“每年就这么十天,幸亏阿延年年都在我身边,我才能熬过去。” 池延正色道:“阿延如今政务繁忙,今年就由我来陪你吧。” 池钰迟疑,听说她那几天什么都做得出来,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从前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池延在她身边,基本做到寸步不离,因为两个人是姐弟,并没有什么不妥。“这不太好吧,我那几日容易伤着人,有一回把阿延的脸都抓破了。” 那几天姐姐会变成什么样,池延再清楚不过,他心中剧痛,面上却云淡风轻道:“这有什么,我是学过武的,肯定比阿延躲得快,而且阿延如今是皇上了,十天与皇姐寸步不离,别人总是会说闲话的。” “这……”池钰依旧有些犹豫。 “怎么?皇姐不相信我?”池延料到池钰不会很快答应,这件事两个人瞒得很严,除了池钰身边的一个贴身嬷嬷,没人知道,就连程宝,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池钰沉默片刻,看着对面的人,烛光下,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暖,让她莫名觉得熟悉。那一年池延也是这样看着她说:“没事,以后我陪你。” 池钰闭了闭眼,叹气道:“好。” 两个人没有把这局棋下完,池延就先回去了,“免得他又着急。” 池钰看着夫妇二人这样亲密,真心高兴,“快去吧。” 别宫是按照江南园林的规格建的,比皇宫多了几分幽静雅致,皇帝所住景岚院与皇后所居的栖凤堂挨着,池延见景岚院里没有灯火,便知叶慈正在他的栖凤堂。 栖凤堂里果然灯火通明,叶慈坐在窗下看书,见他进来,淡淡问:“谁赢了?” 池延愣了一下,才想起她问的是棋,随口道:“和局和局。” 叶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言语。 池延直接去沐浴,出来也拿了本书窝在床上,装模作样地看了两页,就喊叶慈,“你也上床来,我们说话。” 叶慈只好放下书,走过去。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这……怎么睡?” 从前两个人虽然同床共枕,却是各盖各的被子,根本不会有什么身体接触。 没等池延做任何反应,她立即叫程宝再拿一床薄被来。 天气热,分盖两床被子倒也不足为奇。 两个人并排躺好,叶慈问:“要说什么?” “皇姐想听南疆见闻,我连京城都没出过,哪里知道,你快和我说说。”池延支着脑袋,问道。 叶慈言简意赅道:“南疆啊,虫子多、饭菜辣、地势险峻、百姓开化。” “……就这些?”池延翻了个白眼,“地理志上都比你讲的详细。那边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叶慈当真想了想,“有趣的事么……我跟着几个副将去青楼玩,我扮成公子,青楼里的姑娘抢着伺候我。” 池延听得眼睛都瞪圆了,果然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他虽然心里十分不屑,却忍不住好奇,“那后来呢?” “后来,我听一个姑娘弹琴,真好听。”叶慈回忆道。 “有我弹得好听吗?”池延想道,随即又赶紧把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给挥出脑海,他怕不是被气傻了,怎么跟一个青楼姑娘比起来了。 “然后,她要伺候我那什么,我就逃了。”叶慈说:“之后被舅舅知道,罚我在院子里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上午。” 池延听到这里,笑得不行。“还有呢?” 叶慈说着,想起来,“不对,我怎么跟你讲这个了,这件事你可别和公主说。”她虽然不拘小节,但是去青楼这种事,还是不要到处宣扬了。也就跟池延说说罢了。 “那你再说一件事,这件我就不和别人说。”池延好奇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仿佛等着听故事的孩子。 叶慈想了想,“南疆毒虫多,行医的人自然多,军营里有好几位大夫,平时也帮着当地百姓看诊。有一回,我表哥……就是九辰哥哥。”她停下来,“你记得吧,去年进京奔丧的就是他。” 卫九辰是定南王的嫡子,去年先帝去世,是他代替定南王府进京奔丧的。池延当然有印象,“我知道。” “他行军路上错吃了一种野果,第二天午时,突然就神志不清,当时我们正在大帐中商议事情,他突然揪着旁边的副将就打,嘴里胡言乱语,过了午时,突然就好了,问他刚才发生的事,他大半想不起来,我们都被吓个半死。军营里几名大夫都束手无策,其中一名大夫说他师爷有办法,只是老人正在山里采药,三日后才能回来。” “后来呢?” 叶慈看到池延的表情,不禁笑起来,“看来这故事挺好听啊。” “快说快说,”池延表情认真,紧紧盯着叶慈。 叶慈心中好笑,继续道:“没办法,我们只能等着,表哥每天一到午时就犯病,过了午时就自己好了。三日后,老大夫回来,又是抓药、又是针灸、折腾了小半个月,表哥才好起来,我们问了那老大夫才知道,那野果有毒,可扰乱人的心脉,在每日阳气最重时,人便会意识不清、疯癫谵语。” 池延脱口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让人每年阳气最重的时候犯病的?” “这我如何知道?” 池延突然坐起来,“你说得那个老大夫可还在?快……快让人去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