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府回来,叶慈直接回了御书房,之后好几天都没再露过面。 池延早上不用请安,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撸撸狗,弹弹琴,活成了一条标准的咸鱼。 这日下午他正跟云秀商量做几件新衣裳,叶慈突然来了。 “要用银子的地方那么多,我正发愁,皇后倒是好,还有兴致做衣裳。”叶慈一来就皱着眉挑刺,她打开衣柜,“这些衣裳是大婚前才做的,都没怎么穿过。” 池延被说,撇了撇嘴,“我不喜欢这些颜色款式。”叶慈在穿着上实在不讲究,全是最简单的样子,那些三四十岁的朝廷命妇们都比她穿的鲜亮。 叶慈奇怪地打量了身边人一眼,他今日穿了身浅蓝色的交领襦裙,头上插了支碧玉蝴蝶簪子,虽然素净,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叶慈不得不承认,池延在某些方面,品味是不错。这一点她自愧不如。 不过一个男人在这方面这么在行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我的眼光自然不如你,到时候千秋节召见命妇,你的穿着怕是会引得京城女眷们争相效仿。” 池延满不在乎,“这不是挺好的。” 叶慈:“……” “对了,你刚才说正为钱发愁,”池延收了玩笑神色,坐到叶慈身边,“我记得国库里还有不少银子,今年预算也是够的。” 提起这事,叶慈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我有些打算,需要银子。” 池延闻言也不禁皱眉,“你不会是想打仗吧?” 叶慈不语,等于默认。 “这件事再缓一缓好吗?”池延沉下脸色,做出一副要详谈的架势,“跟南越打了那么多年,当地百姓深受其苦,朕不想再打了。” 叶慈冷笑,“你不想打,南越未必不想打。” “你对南越之事真是了解。”池延想起什么,语气突然凉下来。。 叶慈白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本来想长谈的池延墓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叶慈没有追,也不解释。他俩经历不同想法各异,解释也没用。 皇上好久没来,来了帝后二人却一个殿内一个殿外,用膳的时候也不说话,用完膳皇上就说要回御书房。 程宝不知道帝后之间到底怎么了,仗着自己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面子,便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您已经好几日没留宿凤仪宫了。” 叶慈往外走的脚步不停,“那又如何?” 程宝被皇上的低气压所震慑,再不敢多言。 同样为二人操心的还有云秀,陛下走后,娘娘一直心事重重的,衣裳也不做了,琴也不弹了,连元宝都不理了。 伺候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她发现皇后娘娘对下人很好,便大着胆子劝了一句,“娘娘,陛下还是挺疼娘娘的,可能这几日太忙了,娘娘不必为此伤心。” 池延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娘娘,或者,您给陛下送些吃食点心?”云秀想起上回皇上随口提了句胃口不好,娘娘就一直惦记着,便提议道。 “不用了,”池延道:“他忙得很,用不着我操心。”他想了想,“说起来,我倒是饿了,让御书房做几样点心来。” 大概晚上吃得太多,池延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到半夜,第二天难得起了个大早,让人把玉叶从浣衣局叫来。 因为是皇后身边的人,玉叶在浣衣局并未怎么受苦。但是玉叶姑娘心里委屈。一见自家娘娘就不由红了眼眶,“娘娘,奴婢知错了,让奴婢回来伺候吧。” 池延端着茶盏,脸上的冷肃威严颇似叶慈,“本宫是想让你回来,只是陛下动怒,便等了几日,这段日子你受苦了。” “奴婢不苦,只是担心娘娘。”玉叶说。 叶慈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叹了口气,“除了送几封信出去,什么也做不了。” 玉叶不禁叹了口气,“娘娘,恕奴婢多嘴,您这些年也写了不少信了,从来没有回音,恐怕是没收到。”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人根本不想回复,但她不敢说。 叶慈这么骄傲一人,居然会给别人写好几年信,更可气的是对方还不回她,大底那人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吧。她这么着急跟南疆打仗,八成与那人有关。 这算什么?为了个人感情至南疆百姓于不顾? 池延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沉默半晌,说道:“本宫以后再也不写了。”他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是我太傻了,以后不会再想他了。” 玉叶闻言诧异,随即高兴起来,“娘娘这么想就对了,”她觑着自家娘娘的颜色,欲言又止。 池延见状,便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依奴婢看,娘娘与陛下也算知根知底,陛下脾气也好……” 池延莫名就被她哄高兴了,“你说的很是,”他想了想,“你今日就回凤仪宫来吧。” 玉叶迟疑,“若是陛下见了……” “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说了算。”池延不以为然。 玉叶回到凤仪宫的事情,叶慈第二天就知道了。 叶阁老仙逝,叶慈去凤仪宫等池延,帝后二人一同去阁老府拜祭。 去叶府的马车上,池延看着身边的人,不由叹气,往她那边挪了挪,“待会儿想哭就哭,别硬撑着,反正朕一向爱哭,大家都习惯了。” 叶慈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爷爷不喜欢我哭。” “阿慈……”这是池延第一次这样叫她。 叶慈打断他,“你替我哭吧。” 叶家人丁单薄,丧礼上除了几个远亲,剩下都是府里的下人在帮忙。 叶慈跪在灵柩前,不由想起最后一次见爷爷。他那时想必已经病得很重了,但在皇上面前仍然腰背挺直,神色肃穆。 “老臣二十岁入仕途,眼看着大齐日渐强盛,心里由衷的高兴。只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几年朝廷里渐渐出了些小毛病。”叶权笑了笑,继续道:“这个老臣就不啰嗦了,想必陛下早有察觉。”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老臣日后恐怕无法替陛下分忧了,这份名单里的人皆是可用之才。” 叶慈接过名单的手有些颤抖,她大略看了一眼,爷爷在官场这么多年,虽德高望重,却从不结党,因此,这份名单并非他的门生后辈,有些名字甚至叶慈都没听过。 “但是有些人,今日可用,明日或许就不可用了,陛下且先做个参考吧,” “还有阿慈,这孩子脾气不好,有时候不懂事,陛下多担待。” 叶阁老的嘱托句句在耳,叶慈用所有的力气来控制即将汹涌而出的眼泪,整个身体却像没了支撑,起身时不由晃了晃。被身边人一把扶住。 “你先回去吧,这儿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