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确定　　大年三十下午，顾明静和顾明远的来顾明华家，说是找他玩，顾明静还端了一小锅顾大娘打的浆糊。兄弟姐妹四人嘻嘻哈哈的把对联贴好，看上去多少也有了过年的气氛。傍晚的顾明远拉着顾明华去顾大伯家吃年夜饭，顾明静抱了软软，二话不说拿了钥匙帮顾明华锁了门。　　吃完年夜饭，在顾大伯家玩到深夜，顾明静和顾明远又提出没玩过瘾，要去顾明华家睡觉，顺便再玩一会儿。顾明华很感动。顾大伯抱了睡着的软软送他们回去，临走交代他们不许玩太晚，明天要早一点过去吃饭。　　初一和初二都在顾大伯家混的中饭和晚饭，兄弟姐妹在一起，软软都玩疯了，每天都是睡着了被顾大伯送回家，一点也没想起爸爸妈妈来。初三以后大家都要走亲戚，顾明华带着软软在家，清清静静的休息了两天。过了初五，年就过完了。　　　　镇政府十一开始上班，元宵节休息一天。　　元宵节那天，顾大姑和张姑父上午来到顾大伯家，没有带孩子们。　　顾奶奶看他们过来，一时有点惊讶：“这大过节的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顾大姑把顾奶奶和顾大伯顾大娘都叫到堂屋，让顾明静带顾明远写作业去。　　顾奶奶看她这样子，想到了，等孩子们出门，就迫不及待的问：“明华妈有消息了？”　　张姑父说：“上班后我就去问了跑公共汽车的高永华，又托他跑车时在市里公共汽车站问问。结果昨天高永华正好去市里，下午回来过来找我，说是九月份有人在市里看到一个穿橘黄衣服的女的，我听着像是明华妈妈。”　　张姑父喘了口气继续说：“说来也巧，高永华问的那个司机正好是当时那个女的坐车的司机。他说那个女的上车时就拿着一张照片，坐在车上也时不时的摸把泪，下车后她跟司机和售票员搭话，说是要去南方看生病的老娘，手上钱不够，想把身上的毛衣手提包什么的低价转让出去，问大家有没有门路。售票员看上了她那件橘黄色的外套，她不卖，说有纪念意义。毛衣和手提包都旧了，售票员不要。看她哭的伤心，最后司机拿了手提包回家给老人用，还特地多给了钱。因为这司机才记得这么清楚，后来还和售票员讨论过，不知道她老娘怎么样了。司机记得她最后坐6路车往火车站方向去了。”　　张姑父一连说了这么大一串话，嘴巴都有点干了，顾大娘忙倒了杯水给她，张姑父喝了一口，继续说：“我估计是明华妈妈，衣服照片都对的上，听司机说也是南方口音。”　　顾大姑说：“应该没错了，明华妈这么多年一直带点南方口音的。”　　顾奶奶有点愣神，喃喃的问：“你们说，她这是为啥呀？我后来悄悄问过明华，她妈离开的时候没拿多少钱，你说她要是起意要走，为啥不多拿点钱呢？”　　顾大伯和顾大娘对视了一眼，顾大娘说：“她是不是怕拿钱多了孩子们不好过？”　　顾大姑说：“她走都走了，还管什么孩子，她要是惦记孩子，就走了。”　　大家互相看看，谁也不清楚当时柳红英是什么想法。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顾大娘问：“要不要告诉爱国和明华？”　　顾奶奶很为难，看了看大家。　　张姑父说：“我觉得得说，怎么说也是爱国媳妇，明华妈妈，他俩都得知道。”　　顾大姑不同意：“爱国本来就不正干，再知道他媳妇儿跑了，不定出啥事。明华又小，知道了也没用，孩子心里还难受。再说了，怎么跟孩子说？就说你爸没用，你妈不要你们自己跑了？”　　顾奶奶说：“一直瞒着也不是啥办法，至少得让爱国知道吧。”　　顾大娘接过话：“我觉得明华保不准早就知道了，那孩子看起来就很聪明，他妈丢下他和妹妹，在集市就不见了，孩子说不定猜到了。”　　顾奶奶和顾大姑都倒吸了口冷气，顾大姑说：“不会吧，明华才六岁。”　　顾大娘说：“你见的少，不知道，明华这孩子看着就早熟，不像六岁的孩子。他五岁就开始一个人在家带妹妹，做饭，洗衣服，养鸡，还知道给妹妹买奶粉，谁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这么能干的？”　　顾大娘这么一说，大家都意识到顾明华不比同龄孩子，早熟的不像话。　　张姑父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遇到这么对父母，明华又聪明，能干也是被逼的…吧。”他想到年前赶集时顾明华拐弯抹角的跟他说镇中门口有个好玩的房子，很多小孩子去玩，当时觉得是孩子好奇，无意识说的话，现在也不确定了，准备明天上班找机会过去看看。　　顾奶奶犹豫的说：“那就跟明华说？”　　顾大伯一直低头听大家说话，没有发言，这会儿闷闷的说：“先跟明华说。今天把明华和软软叫过来吃饭，吃完饭就告诉他。过一阵儿爱国回来，找合适的机会，慢慢的透漏给爱国，不要直接说。”　　顾大伯拍板决定了，大家就决定按这个方式来办。　　顾大姑看看自己老娘和哥嫂的表情，突然觉得挺奇怪，六岁的侄子比三十二岁的堂弟靠谱，偏偏大家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是不可思议。　　　　顾奶奶决定中午吃饺子，特地留下顾大姑两口子帮腔。　　顾大伯骑车去镇上买了肉，回来开始剁馅儿。顾大娘喊顾明静姐弟去叫明华和软软，就说是顾大姑他们过来，家里做好吃的，叫他们兄妹过来吃午饭。　　顾明华听说顾大姑他们来了还挺奇怪，大过节的怎么不在家陪老人。等到顾大伯家看到张博文兄弟没来，心里就有了预感。　　吃完饭，顾大娘喊顾明静带软软去睡午觉，又打发顾明远去村里的小店买两轴缝衣服的线，只留顾明华在屋里。　　顾明华确定大家有话要跟自己说。　　顾奶奶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顾大姑看了，小心翼翼的问：“明华，你天天在家带软软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辛苦？”　　顾明华看着大人们，没说话。　　顾大娘等了等，也小心的接话：“明华，你想不想爸爸妈妈？”　　顾明华隐隐的听到张姑父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大家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感动。　　顾明华也不为难大人们了，直接问：“你们是不是想跟我说我妈妈的事？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这回大家都吸了口冷气。　　顾大伯艰难的说：“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就直说了，你姥爷生病了，你妈回去照顾他，暂时不回来了，你不用难过，长大了去找她就是。”这个说法是大人们商量好了的，大家觉得这样顾明华更容易接受。　　顾明华看了看顾大伯，又看了看顾奶奶他们，觉得特别感动，这么老实的大伯居然会为了保护他编了谎话。他点了点头，重复道：“我知道了，等我长大了我再去找她。”　　大人们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也没人注意到顾明华根本没有问过他姥爷家具体住在什么地方。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顾爱国一直也没有回家。　　出了正月，金常茂把上半年的房租给了顾明华。他生意越来越好，又看顾明华带着软软可怜，主动把房租增加了一百块钱，顾明华很是感激。　　顾明华最近借了金常茂的旧自行车开始学习骑车。怎么说也有上辈子的基础，虽然他现在还小，还是很快就能斜挎着骑车。学会骑车后，顾明华特地把金常茂这辆旧的二八自行车买了下来。金常茂生意好，早买了摩托车，旧自行车很长时间不骑了，象征性的只收了十块钱，还把车子前面的小坐位一起送给顾明华。因为顾明华个子矮，只能斜挎着骑车，金常茂还特地趁不忙的时候帮忙把小坐位改成后座式的。顾明华终于进化到用两个轮子带着软软到处乱跑了。　　　　四月末软软就满两周岁了，小姑娘已经能很流利的表达自己的意愿，老早就央顾明华带自己去镇上玩，还要找刘奶奶吃凉粉。　　于是软软生日这天，顾明华就带着她骑车去镇上。　　刘大娘开春把自家街房对着马路开了个门，凉粉摊正式变成了凉粉小店，每天都营业。　　老两口孩子们都不在身边，连带着孙子孙女也不常见，看到顾明华和软软很开心。一听说今天是软软生日，刘大娘忙给软软端了一碗炒凉粉，说是今天她请客，给软软过生日。过了一会儿刘大爷出去转了一圈，提溜回来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是镇上年前新开的蛋糕房做的，送给软软。　　软软欢呼，抱着刘大爷的脖子，贴着他的脸，用嫩嫩的小声音说：“谢谢刘爷爷！我最喜欢刘爷爷了！”　　一边的刘大娘不干了：“那刘奶奶呢？刘奶奶还给你做好吃的凉粉呢。”　　软软忙探身亲了刘大娘一口：“我也最喜欢刘奶奶了！”把老两口逗得合不拢嘴。　　顾明华在一边看着，心里暖暖的，忽然抬头看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想了想，追了出去。　　顾明华喊：“李阿姨，请等一下。”　　李寡妇回身，看到是顾明华，有点意外：“哎呀，这不是明华吗，叫我有什么事呀？”她那标志性的微微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别有一种韵味。　　顾明华用他三十多年老男人的眼光来看，这真是个迷人的女人，难怪顾爱国一直不回家了。男人的通病，不能怪眼前这个女人。　　顾明华内心深处的那点埋怨烟消云散，想了想措辞，对李寡妇说：“我爸爸最近一直没回家，阿姨住在镇上，如果见到了他，麻烦告诉他一声，让他有空回去一趟，我妹妹已经两岁了，老不见爸爸会记不住的。”　　李寡妇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因为顾明华措辞客气，她也不觉得难堪，静了静神，说：“我知道了，我见到你爸爸会跟他说的。”　　顾明华恭恭敬敬的说：“谢谢阿姨！”　　李寡妇冲他挥挥手走了。　　顾明华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想着真是个尤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