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荨拍了拍身上的灰,绕到后院的时候,小砚和苏蛮已经站在外面等着她了,鹤妈从前厅绕过来,扑着脂粉的眼角笑成了一条缝:“阿荨,你太能干了,要不是你,我这‘君悦来’今晚的生意怕是没得做了。 叶荨嘴角龇出一个笑,平摊着手动了动,鹤妈了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抛到她手上,笑道:“瞧你这急样,我哪次少了你的呀。” 叶荨将银子收到随身的包里,抬头一脸委屈样,拉着她的袖子道:“鹤姨,我今天帮你拦人的时候受伤了,你得给点医药费………” “受伤?我看你是又打我这口袋里银子的主意了。”鹤妈抿嘴笑着道。 叶荨抬头看向鹤妈,又看了看苏蛮道:“我像是这种人吗?” 这几人默契十足的点头如捣蒜…… 叶荨翻了个白眼,拉开裙角道:“这次真没有,不信你们看……” “荨姐,你真受伤了?伤哪了?”小砚拉着叶荨,将脸凑过来,神情里仍带着些怀疑,叶荨伸手就在他脑后赏了个暴栗:“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害得,拖拖拉拉,跟了我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 小砚捂着头,吱歪一声道:“这不有荨姐在嘛,哪有你搞不定的事。”……还有耍不了的无赖…… 叶荨瞪了他一眼,小砚捂嘴,悻悻的站到苏蛮后面。 苏蛮见她雪白的裙底真有殷红的血渍渗出,上前拉住她道:“伤得这么重,都出血了,走,到我房里我给你包扎一下。” 叶荨摆了摆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面的鹤妈,鹤妈被她看得一脸不自在,伸手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小祖宗,我不给都要被你看出洞来了,拿着,以后当心些。” 叶荨一个健步上前,搂着鹤妈的脖子,将脸在她身前蹭了蹭:“我就知道,鹤姨最善良大方,简直美丽动人……” 鹤妈抽出帕子掩嘴笑道:“油嘴滑舌,快跟着苏蛮进去让她给你上点药。” 苏蛮的房间,叶荨熟门熟路,以往自己饿了,还会去拿些点心吃吃,她由着苏蛮将她扶着拐过几个走廊,回头确定看不见鹤妈的身影,撇开苏蛮的手就往回走,苏蛮一把拽住她:“阿荨,你这是要去哪啊,还伤着呢。” “没事,小伤而已。” “都流了那么多血,还小伤?” “这是我用来骗鹤姨的,你看……”她举起手中的红色小药丸道:“还剩了点,不用浪费……” 说着便往一路小跑而去,苏蛮只能在后面摇头,这丫头…… 她走到门口时,小砚正坐在旁边吃着刚刚剩下的饭,见她出来,咽下嘴里的菜,斜眼瞧着她发髻,发了会子愣道:“荨姐,你头上的簪子呢?” 叶荨一听这话,心下刚压住的火又腾的冒了起来:“被个无赖顺走了,看他那穿着,不像是缺钱的人,一个大男人居然也干这种事。” 小砚擦了擦嘴:“那可是荨姐最喜欢的簪子……关键还很值钱。” “废话,要你说。”她当然知道那簪子值钱,珍珠啊,大珍珠啊……下次让她碰见那小子……哼~ 从‘君悦来’出来时,夜色更深了,叶荨买了点酒菜,让小砚提着,她那老爹估计现在还没吃晚饭,不知睡下了没有,到了家门附近,却看见有十几个火把在晃动,还有不少火把在附近逡巡。 小砚想探出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被叶荨拽着后领扯到墙边,这些人都穿着一身劲服,目光冷锐,一望而知并非善类,而被他们火把围起来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只是房门都被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叶荨皱眉,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个老爹,肯定是又闯了什么祸。 果然,那些拿着火把的人去他们屋里搜了一圈,出来的几个对着站在外面的一个黑衣身影道:“逃了,里面没人……” “那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老大,里面像是水洗了一样,除了几张破凳子和床,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老家伙,走之前肯定将值钱的东西带走了。” 叶荨于黑暗中苦笑,那些人还真是冤枉了老爹,他要有值钱的东西,早拿出去喝酒赌钱了,现下若是值钱的东西,估计就是她这个随叫随到、随时给他管饭的女儿了。 小砚看着这阵仗,拎着酒坛的手动了一下,转头看向叶荨道:“荨姐,这些人是什么人啊,怎么围在你家门口?” 叶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那群人又道:“这老东西,欠了债居然脚底抹油跑了,找到了不打断他的腿。” “老大,打断了腿,钱也要不到啊,不过听说他不是有个女儿么,长得跟天仙似的,抓到她卖了肯定值不少钱。” “天仙?你认识?” “之前见过一次,姿色是没的说,跟‘君悦来’所谓的花魁比,丝毫不逊色,甚至还更胜一筹。” “荨姐,他们说得好像是你。”小砚刚要回头,身子便被人拉着往后撤了,他一个踉跄,见叶荨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菜,冲着他道:“还愣着做什么,跑啊。” 小砚手中的酒坛没设防,一下砸在墙上,他一愣,酒坛子整个都碎在地上,旁边的火光迅速朝这边移来,叶荨脸色一变,在外围逡巡的人也正朝这边靠拢,后面的退路已经被堵死了。 她伸手推了推旁边的小砚:“你就随意从旁边走过去,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你装作路人,他们不会为难你。” “那荨姐你呢?” “没事,他们想要抓到我,也没那么容易。” 然而等她绕了一圈之后,才发现打着火把的人并没有那么好摆脱,叶荨虽对这里路线熟悉,腿上却受了伤,刚才给鹤姨看的伤势是加了点水分,但却有一部分真是自己的,况且他们人数众多,前面似乎有人知道她回来了,各个出去的路口都堵住了。 幸好夜色漆黑,她腾挪之间,暂时避开了他们,但要想出去,却要费一段功夫。 周围一带的住户听着外面的动静,怕沾染了这些人,将门关得死死的,连灯都没怎么点,除了偶尔传来一些抓她的人偶尔走动的声音,这里静得可怕。 叶荨靠在一处墙角,前面又有火把的光隐隐约约传过来,她一偏头,旁边也有火光闪动,无论往哪个地方,都会被堵死,旁边有人声传来:“就在这附近,刚刚有兄弟看见她跑过来了。” “继续找,我就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连一个丫头都抓不住。” “是。”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叶荨目光快速朝四周望去,心想这次可能要栽到他们手里了,若想不被他们围堵,只能……她心念一动,看向旁边的矮墙,眼底生出一抹笑意。 自小就跟着混世的老爹各处游走,经常为了老爹闯的祸而各处辗转,乞讨、卖艺、骗人……这些事都干过一些,爬墙这类低技术层次的事更是不在话下,但因着她右腿膝盖上有伤,拖延了她的速度。 等她爬到一半时那些人已经过来了,火把一下晃到她眼前,她下意识的眯起眼,听耳边有一个粗犷的声音道:“长得确实水灵,上,给我将她拽下来。” 叶荨伸手抓住屋檐上方的木梁,脚已经被人拽住,她抬腿挣扎,向下侧踢,正中那个抓着她脚踝人的头顶,那人哀嚎一声,掉了下去,连带着他下面的几人也被砸倒。 下面有些混乱,这里的巷子口逼仄,容不下很多人,但那些劲服打扮的人,身手都很不错,很快又爬起来,叶荨见有有一双大手朝自己这边探来,她向上的脚被紧紧扣住。 那人力气很大,她情急之下蹬掉了脚上的鞋子,赤着脚翻过了那道墙,跳下去时很慌乱,却不妨,正好有一匹马从这边疾驰而过,那人一惊猛勒马绳,骏马嘶鸣一声,人立起来。 马蹄悬在叶荨的头顶,下一瞬便要落下,马上的人一个急转,猛地调转马头,马蹄的脚风在叶荨耳边擦过,她感受到了那匹马鼻息间粗重的呼吸,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刚刚她那花样的年纪,差点就丧生在那马蹄之下。 她抬起头,刚要责问马上的人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脸,拿了她簪子哈,真是冤家路窄……她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 后面有大批的人马赶来,马蹄声整齐而绵长,后面一人从马背上下来,手拿剑跑到公皙怿身边道:“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公皙怿抬了抬手,示意后面的人马不要动,从马上跨下来道:“姑娘,可有受伤?” 叶荨的脸隐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容貌,她刚要开口,骂上几句,你个无赖这么快又被我撞上了之类的话,就听到后面有翻墙的声音传来,心下一惊,差点忘了,后面还有人在追她,她正忙着摆脱这些人…… 那个被人叫做少爷的男人,似乎因着夜色还没认出她,嗯……他身后带着这么多人马,个个都配有武器,若是让他带着,那些人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想到这处,叶荨将刚刚要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捂着脚哎呀一声惨叫后,嗯……晕了过去,临晕时,还不忘将脸用袖子捂起来,主要是想着若是被发现她是刚刚青红皂白扑向他的那个人,可能当场就将她扔在原地不管了。 她听到耳边有人叫她的声音,也听到矮墙上那些黑衣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老大,她跳下去了,围在她身边的人是什么人,我们要不要下去。” 叶荨紧闭着眼,心里嘀咕道,不要下来,千万不要下来。 “等等,那些人似乎不是寻常人,先看看形式再说。” 不是寻常人?叶荨闭着眼睛想,不寻常的人……嗯?有钱人?当官人家的公子?惹不起惹不起……富商家的公子?家境殷实,拿他当了靶子?惹不起惹不起…… 但若他真是这样不寻常,他干嘛还顺走别人的簪子? 她正想得出神,耳边又有声音道:“少爷,这姑娘昏过去了,是不是被马伤到哪了?” 公皙怿站起身来,又重新上马:“将她先带去医馆吧,马蹄没伤着她,可能是受了些惊吓。” “是。” 叶荨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麻袋一样被人扔上了马,肩头撞到马鞍上让她本能的皱了皱眉头,一声呼喝之后,马儿扬尘而去。 叶荨于马背上悄悄偏头眯眼,远处一片黑暗中,那些人竟然没有追过来,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调整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继续晕倒…… 逃出生天的感觉……不错,就是被颠的有些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