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与李晞一番口角后返回书院,也不曾去告状。她想得明白,此番她装病下山,原就不合规矩,若是闹将起来,她受罚事小,若是被发现女扮男装之事,那就不好了。所以这个委屈只得默默咽下去。
想她陆宁从小自富贵堆里长大,在杭州府时因聪明伶俐课业优异,自是得尽宠爱,万事顺心,无人敢惹,过的那叫一个神仙日子。一遭阴差阳错,来了这千里之遥的桃蹊书院,举头茫茫无亲故,有些委屈也不得不咽下。
好不容易寻了机会去泡个泉水,竟遇到这等糟心事儿。吃了亏也不能喊出来,还被那轻狂的小人讥讽一番。实在叫她有些心塞。
借着装病的契机,饱饱地睡了一日。翌日一大早,同窗温聆就来敲她的门了。
文儿打开门,只见十几岁的少年立在门口,眉清目秀,白皙如玉,气质明朗如璀星璨月,正朝她温和地笑着:“陆贤弟可醒了?”
陆宁刚理好衣衫,“温兄今日怎的这样早?”
温聆见她已经起身,这才提了食篮踏进屋,“昨日听说你病了,来瞧了一回,文儿说你睡着了,也没见着你。今日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劳烦温兄惦念。”
文儿搬了椅子来让他坐。
温聆其人,品行端方正直,个性温和安静,脾气极好。他是陆宁来书院的路上遇到的。刚踏入平阳府境内,陆宁就惨遭被盗,是素不相识的温聆接济了他。当然后来陆宁很快把银钱还给了温聆。二人因此成为好友。
陆宁这会子面色有些苍白。温聆瞧了,不禁关切道:“真好了?可我瞧着面色还是很差。”
陆宁捏了捏自己的脸,“病已经好了,只是昨夜里做了些噩梦罢了。不打紧。”她梦见那个叫李晞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扒了她的衣裳,拆穿了她的秘密……
天哪,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细想一下,他应该没看出来她是女儿身,怕个屁啊……
陆宁发了会儿呆,温聆便看着陆宁发呆。他只觉得晨起的陆贤弟唇红齿白,漂亮的眼睛似乎蒙了一层水雾,可爱又动人,对这位贤弟也更加发自内心的怜爱。
呆呆看了会儿,他忽而拍了拍脑袋,把食篮子放到案上。
“差点忘了。喏,给你的。”他笑眯眯地把篮子里的碟子取出来,递给陆宁。
“这是什么?”陆宁鼻尖掠过一抹清甜,惊喜道:“呀!是桃花饼!”
书院的膳堂极少有这等精致的吃食,想是正值桃花繁盛的时节,今晨竟做了桃花饼。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便提前给你留了些。”少年见陆宁喜欢,愈发笑得灿烂,眸子明亮耀眼。
“还是你考虑周到,若是等我去膳堂,早就被那群人抢光了。”都是年少不经饿的年纪,膳堂里但凡有些新鲜吃食,总是很快就没了。
陆宁一边小口小口得吃着,一边朝温聆笑,眉眼弯弯的。
温聆见她开心了,他便也觉得心满意足。
“咚咚咚!咚咚咚!”
这敲门声砰砰砰的,急促又没耐心,倒也应了这敲门人咋咋呼呼的性子。
“定是苏公子来了!”
文儿推开门,果然看见苏棠。
苏棠是温聆的同乡,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陆宁和温聆好,一来二回的便也跟苏棠熟悉了。
他风风火火地冲过来,自顾自拖了把椅子凑到陆宁跟前,“陆宁!你还有心思吃呢?出大事儿了!”
“何事?”
苏棠是个无事找事的个性,整天忙忙乱乱的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她口中的大事在陆宁看来是小事,她口中的小事在陆宁看来是无事发生。陆宁都习惯了,是以无甚波动。
只见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咱们书院来了个新人,名叫李晞的。你们可知道?”
“哦。”陆宁继续低头啃她的桃花饼。
“他昨夜进学,连山长都惊动了,说他文章写得好极了!你们可知道?”
陆宁继续吃。
苏棠用扇子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呀,没点危机意识!你知道么?他的治安策,已经贴到飞花台上了。就跟你的一起。”
陆宁动作滞了滞,“……哦。”
“啧啧,你马上要从桃蹊书院第一才子的宝座上掉下来了。”苏棠叹息道,“惨。”
“那李晞竟有这等才华?”温聆惊讶道,
“是啊。哎,我今早还特意去瞧了,那李公子长得十分好看。”苏棠抚了抚手中的水墨纸扇,叹道:“原本你俩的相貌已经是顶顶好的了,却没想到世上竟还有男子的脸比你们还好看的,简直是上天的杰作,令人惊叹啊!”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若是女子,定会对他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三见就以身相许了。”
陆宁心里不服,那轻狂小人哪里有她好看了?
温聆觉得长相并不是重点,遂问:“他的文章果真比得过陆贤弟的?我记得陆贤弟那篇是写得极好的,当初也是山长亲自评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