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主殿里,一人一狗坐在暗处,狗儿吐着舌头激动地哈气。
它扭头看看主子,又看看门的方向,外面铿铿锵锵的,一听就很刺激,狗也想要去当一只战斗狗!
李凉茉抬手从它的头顶顺着脊背往下一捋,狗子安静下来。
一道长光照进阴暗的主殿,伴随着急步声。
李凉茉抬眼看去,见一身血污却不掩霸气的龙袍男人走进来,神色不动地打量着他全身,意识到那都是旁人的血,他并未受伤,幽幽一叹。
也好,让她亲自来报仇吧。
宇文治直走到李凉茉面前拉她,“皇后,随朕走。”
李凉茉避开他的触碰,递上一杯酒,幽幽道:“陛下,喝了再上路吧。”
虚与委蛇这么多年,李凉茉已经不打算再掩藏什么,可宇文治一心在逃跑上,没有注意话中含义,接过酒杯便喝了下去,再次伸手向她,“走。”
“晚了。”
与之同时,殿里光影变多,门口处也传来一声,“晚了。”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李凉茉微微勾了勾唇,饮下了桌上的另一杯酒。
“劭云,你我无怨无仇,为何逼朕至此。”宇文治眼里烧着恨,握紧手中长剑,一步一步背着光男人走去。心知自己的最后十人也折了。
劭云太子身量略高,一身墨袍背光而行,如从地狱里爬出的魔,踏着剑尖的滴血声前行。黑色狐狸面具下的眸子跃过宇文治看向他身后端坐的盛装女子,语气轻松,“有仇的。”
宇文治:“……是何仇?”让劭云太子连皇位之争也不顾来倾全力打他……
劭云太子勾了勾唇,一字一顿,缓缓地道:“家破人亡之仇。”
李凉茉与他视线相对,唇角扬得更高。
果然是个恶魔,对临死的敌人都要捉弄一番。
他与宇文治哪里来的仇怨?不过是与她合作,助她报仇罢了。
她十四岁从西凉和亲北齐,自以为满身荣耀,成全了自己作为西凉公主的责任,也收获了爱情。却没想到,他还有另一个皇后,心里的人也不是她。他把她困在北齐皇宫纵人欺辱,与她的父皇合力,除掉了她的母族。韩家百余口人命,再加上即将临盆的母后,无一幸免。
宇文治脸色变了几变,“如今是你亡了朕的国。”
“啊……”劭云太子轻叹一声,懒得与他解释,“成王败寇罢了,家破人亡的滋味如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宇文治的脸僵住,艰难地转动视线看向离劭云太子胸口只有一指之隔的剑尖,再转向在自己以为要成功的一瞬刺入自己腹中的长剑,瞬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向身后,就此定住。
李凉茉缓缓垂下眼。
死了啊。他终于死了。可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欢喜。
即便她报了仇。那一百多口人命都回不来了。她的人生,也不可能重来了。
劭云太子轻轻推开宇文治,抬起未曾染血的左手,“太子妃?”
李凉茉缓缓起身,朝他走过去。
劭云太子看到她穿在身上的北齐凤袍,目光微黯,不高兴了。
她定在他面前三尺之处,目光落到他没有被面具盖住的暗红~唇上,暗叹一声地狱里爬出的魔魅舍他无人,绽开笑颜,“与魔鬼共舞,却未想到,魔鬼是个守信的。”
劭云太子轻笑一声,世人称他为魔鬼,眼前女子偏不惧他,“若论心肠,你与孤衣裳同色。倒是绝配。”
女子轻笑,“既是如此,铁头跟着你,定不会不适。”铁头,狗子的名字。
劭云太子看着她依旧没有搭手上来的意思,目光转向桌上两只空杯,唇角笑意一收,抓紧她的手臂拉向自己,“解药呢?!”
李凉茉被他眼中的焦急和声音里的颤动惊到,看着他迟迟未语。他们之间不过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如今他得了北齐与西凉,她的心愿了结,也再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当高兴她这般知情识趣地自我了结,可他这是……
劭云又急问一声,“解药?!”
腹中绞痛传来,李凉茉一张口先吐出一口血来。
劭云太子眸子缩得细如针尖,“传军医!”
一字一句从他后牙槽磨出来,“韶华,你敢死,孤就……”
他顿了一顿,想到如今的李凉茉大仇得报,没有任何能威胁到她的人和事了,“孤便杀了铁头!”
李凉茉抬眼定定地看着他,莫名觉得自己此时能看透他的心,知道他不会杀了他自己寻来的狗子,满足地笑了笑,“不能让他在地府活得自在,我去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