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犊见他师父低身在地上查找着什么,当他跟上时,他师父又快步往前走,像似在追踪着什么。
阿犊跟着师父,不停在林中叫喊:“顾兄!顾兄!”
他希望有声能回应,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武铁匠在林中追踪,突然止步,他站的地面上留有好几个脚印,非常凌乱,显然有人在此停留,而且不只一人。
天真得快黑了,再过一会,林中将昏暗无边,孙三娃这时终于跟上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神色很惶恐。
“三娃,把你看到的仔仔细细再说一遍。”武铁匠有自己的一些猜测,但他需要三娃这个目击者告诉他当时情景。
孙三娃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讲述他跟顾兄去后山摘野菇,找墓的事,还说顾兄非常怕蛇,胆子很小。孙三娃原本很紧张,渐渐他冷静下来,可他说的话没重点,阿犊急得不停催促,武铁匠却让孙三娃慢慢说,别急。
孙三娃继续说顾澹比他早下山,他还以为顾澹已经回家,然后他往回村子的路走,他在半道上听见林中有很大的声响,过去一看吓得半死,连忙趴草丛里躲匿,他看见一个大汉正按着顾兄打,然后顾兄就被打晕带走了。
“我再不敢看,可吓死我啦!他们有三个人,我听到一个声音好耳熟,像似像似孙吉的声音。”孙三娃说着说着骨碌从地上爬起,他惊叫:“就是孙吉!武铁匠,就是他没错!”
阿犊气得捶树骂娘,顿时就想扑到孙吉家去逮人,武铁匠很冷静,他跟孙三娃确认:“你见到他们抓走顾澹,有没有见到英娘?”
孙三娃直摇头,他说:“没有,我只看到顾兄。”
“三娃,我要你去屠户家通知屠户,让他在村正家等我。”武铁匠需要个跑腿的,他隐隐觉得英娘和顾澹的失踪,恐怕与自己有干系。
哪怕今日没顾澹什么事,孙吉和那些人单只掠走英娘,武铁匠也会出手相救,原因就跟他当年救年幼的阿犊一样,他不能见死不救。
孙三娃听得一愣一愣,但他用力点下头,当即就奔出林子,往村子的方向跑。
“师父,我们快些去把孙吉逮住!”阿犊摩拳擦掌,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人多半不在村里。”
武铁匠提上顾澹的竹筐,走出林子,天上一轮月亮照着荒芜的山野,照着他脸,他神色阴沉。
“那也不能放过他!他家老母肯定知道他去哪!”阿犊气呼呼的,孙吉最好别被他抓到,抓到一定打屎他!
武铁匠走出林子,看到地上属于英娘的扁担和簸箕,他对阿犊道:“把它们带上,你回家去,得请村正召集村民。”
“好!那师父呢?”阿犊用扁担挑起簸箕。
月下的武铁匠模样看着竟有几分狰狞,阿犊觉得是自己错觉,武铁匠淡淡道:“我回去拿家伙,回头就去找你们。”
无论孙吉勾结的是否是石龙寨的贼人,此时想必都在撤离的路上,能拦截下自然好,不能拦住哪怕是直闯贼窝,武铁匠也在所不惜,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月色下,阿犊往村正家的方向跑去,武铁匠提着顾澹的竹筐,快步朝着反方向离开。白日的炎热已然消散,此时夜风竟有些凉意,山野的风沙沙作响,久久不息。
武铁匠回到自家院中,放下竹筐,点起油灯,走进寝室。昏暗油灯的有限照明下,可见顾澹的床收拾得整洁,离他床不远处,并排着另一张床,那是武铁匠的床。
他们之间的距离像两张若近若离的床,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一张床上。
武铁匠和顾澹第一次相好,是在初夏一个燠热的夜晚,两人都喝了点酒,谈不上谁主动,自然而然的事。
他们总是显得若无其事,仿佛他们间并不存在特别关系,但他们的关系,何须用言语去表达,去描述,去确认存在。
武铁匠打开自己的衣箱,从木箱底部取出一柄用布包缠的刀,他拆开布条,呈现出物件的样子。武铁匠握住刀柄,将刀拔出,这是一把环首横刀,刀鞘精美,刀刃锋利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