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正是放火杀人的好时候。
是他的皇后?亦或是他?
她已无从得知,只是人之将死,多少能比之前看的通透清楚些。
满天的火光烤的她身上越来越热,周围的锦衣华裳、摆件器皿随着大火逐渐被侵蚀淹没。
阿娇自嘲的笑了笑,原来无论是多精致的东西都免不了成为一片虚无。
“小姐!”
绣春尖锐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掩盖了燃烧木料的噼啪声,直冲进房间。
而周围阻拦绣春进火场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楚。
纵观自己这一生,骄傲高贵,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没想到最后却落了个葬身火场、尸骨无存的下场。
还真是讽刺呢!
火舌顺着裙摆蔓延,皮肤也因此刺痛。
焦黑的房梁从房顶落下,救火的速度始终比不上火焰的速度,而烧开的门窗让她能清楚的看见门外的场景。
不过也没有什么看的必要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
“阿娇!我的儿啊!快出来啊!我的儿!”
阿娇听着远处的熟悉的声音皱起了眉头。
她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搂着她的情夫董君共织好梦,怎么会来此?
虽然阿娇还是生母亲不在管她的气,但还是睁开了眼睛,准备看自己母亲最后一眼。
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被灼烧的疼痛,阿娇只看了自己母亲一眼眼泪就忍不住滑落。
素来注重仪容的窦太主此时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哭闹着就要冲进火场救她,若不是身边董偃拉着她便冲进来了。
“去!把阿娇救出来的,本公主重重有赏!”
“救不出来本公主要了你们的狗命!”
馆陶歇斯底里的抓着身侧的人就往火里踹,希望重赏之下能有勇夫,亦或者有奇迹出现将这一场大火扑灭。
阿娇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转过身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
……
*
“皇后失序,其上玺绶,禁于椒房,无诏不得外出!椒房殿中所有宫人全部杖毙!”
周围一片哀嚎饶命之声。
阿娇后背冷汗森森,眼神有些迷离,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源头,赫然吓了一跳。
剑眉鹰眼,昂藏七尺,与生俱来的帝王气质睥睨着她,墨瞳中跳动的火焰压根不会压制,恨不得立刻将她撕得粉碎。
这人正是与她做了十几载夫妻的当今陛下——刘彻。
自废后后,她有多久没见过他已不得而知,只是沧海桑田,阿娇知道人终究抵不过时光,总会在脸上留下痕迹,决计不会像现在这么年轻。
“陛下,想必皇后姐姐也不是故意,还望您能三思……”一直在刘彻身边的美人盈盈一拜,温言软语的开口。
阿娇斜睨了美人一眼,时至今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刘彻,对这个不如自己的女人视若珍宝。
不过这番说辞……
阿娇心中冷笑,自己究竟是如何重回被揭发当日的已不得而知,但是这女人可没这么好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可还历历在目。
被人剥服去簪,体面全无。
自己的骄傲与自尊都变成了笑话。
她陈阿娇重来一世,纵使在冤也决计不喊冤一句!
刘彻听闻卫子夫的一番话果然更气,正要再次发作之时,阿娇“腾”的一声起身,莞尔一笑:“不必。”
伸手将头上的九头凤簪拔下狠狠掷在了地上:“罪人陈氏,谢陛下不杀之恩。”
虽是谢恩阿娇面上却无敬意,一边抬眼倔强的噙着泪,一边将头上的发饰尽除,有些还带着几缕青丝。
环顾四周,除了绣春对自己露以关心的目光,其他人脸上全都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恐惧,或惊恐,或垂泪暗涕。
真心待她之人她一定不会让她白白丢了性命,一定再一次护她周全。
上首刘彻目眦欲裂,恨不得能将她剥骨抽筋,少年时的情谊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缓缓的闭上双眼,似脱力一般向后倒去,刘彻看着她晕倒,下意识的想伸出手扶,伸了一半却又缩了回去。
而离她最近的绣春看着她的异样,连忙上前垫在她身下:“娘娘!”
刘彻没发话也没人敢动,只是绣春在那里掐着阿娇的人中,给她一边顺气一边念叨着“别吓奴婢”。
“咳咳咳——”
阿娇猛咳了几声,总算悠悠转醒,人中的疼痛带上了几滴泫然欲滴的眼泪,乍看上去比卫子夫还要柔弱几分。
身边甲胄发出的叮当声十分清楚,周围被军士带走哭天喊地的声音让人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