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氛渐浓。
天地暗淡,灰蒙蒙,刹那无色。
宛如人心,压抑低沉。
稀稀落落的雨珠化为丝,密成帘,恰似那深闺怨妇针头的线团,缠绕纠结,剪不清,理还乱。
落在地上细润无声,却将黄土搅得泥泞。
吱嘎。
一只草藤鞋压入泥浆,将淤泥挤压在两旁,溅起星点污水,沾染在裤腿上,形成斑斑点点的痕迹。
徐维低着头,手指哨着身后腰刀,踏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
天地无声。
唯有雨点洒落。
“快点,磨蹭啥呢——”
守备的兵丁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却骇徐维手脚冰凉。
僵住了。
见他久久不肯上前,守备顾自跨步而去,三两步走到徐维身旁,一掀斗笠,脸庞刹时暴露出来!
呼!
一阵压抑低沉的振动从喉咙深处传出。
众人不自觉的,捏住了刀柄。
“他娘的,也是个没眼色的,这么大雨也不知将斗笠让与爷爷,你一个田舍汉讲究那么多干嘛!”
守备说着就将斗笠带着自己的头上,长戟抱入怀里,身子缩一团,躲在斗笠下瑟瑟发抖。
“滚吧,还呆在这里干嘛,等爷爷请你吃酒?!”
守备瞥了徐维一眼,见他呆在那里,不耐烦的出声驱赶,这话却让让众人心神一缓,如沐春风。
脸上的压抑也淡了,转而化为轻松的笑容。
“走、走,马上就走!”
徐维低眉顺眼,身段压得很低,仿佛见到了县老爷的农夫,满脸的诚惶诚恐。
......
出了城,县城被远远甩在身后,徐维这才直起身子,回首远眺。
此时天空烟雨蒙蒙,乌云滚滚低矮,压得人心绪烦躁,愁绪渐起,宛如此时徐维的心情。
低沉,压抑。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徐维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克制感情,面上风轻云淡,仿佛万事都不可动摇。
因为他是众人的主心骨,脸上片刻显不得焦慌。
...
一众人踩着泥泞前行,走不多远,天暗了。
众人来到拐角处,道路在此分做两端。
“大郎,一路同行也是缘分,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就在此处别过,以后有缘再会!”
艾抗寻了个空闲,向徐维拱手行礼,此时路旁有个岔道,显然他想与徐维分道扬镳。
“怎么?!”
徐维心感诧异,没有料到艾抗这个时候要走,怎么说大家也是共过患难的。
难道要在这个关键时候脱队而逃?!
但人各有志,徐维也不能强求,只是深深的望了艾抗一眼,转而瞥向一旁的章圭。
章圭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两人仿佛早就商量过一般,他站在那里虽不言语,但动作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徐维心情更压抑了,似如摇摇欲坠的破船,在风雨飘渺中,随时都会散架。
“既然二位要走,我也不强求,大家好聚好散,以后有缘再见!”
徐维撇过头,拱手行礼,不忍正视二人,以免自己忍不住情绪。
二人走了。
带着刀戟,小步缓跑得岔入小道,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徐维凝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远方,这才放下了虚拱的双手。
长叹。
二人的离去使得徐维的心蒙上了一沉阴影。
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他更加的压抑。
“东家!”
伙计侧立身后,一脸的愤愤不平。
“怎么就这么让他俩走了?要不是咱们掩护,他俩能逃离县城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