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古很饿了,还很累,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他必须压榨出瘦小身体中的全部力量,紧紧的跟上大部队,他知道如若松懈下来,他便再也不会有力气迈出步子了。
阿父阿母都已经不在了,没有谁会愿意停下来照顾一个族群中的异类;族人们会尽可能的去保全更加健康壮硕的孩子,他这样天生气血严重衰竭,无法觉醒血脉,感知不到祖灵的异类本该是在初生之时便被弃之山林或供奉祖灵,但阿父阿母极力抗拒,并不惜为此顶撞头人,才保全下了他一条小命。
而为此,阿父减少了捕猎队的轮休次数,不得不去面对更多的凶险,作为自己存活下去的代价。幸好自己所在的哈扎部是附近最强大的几个部族,族人近万,族内更是有300多名觉醒了祖灵的强大战士,保障基本的食物并不难,还有依附于部族的诸多小部落的进献,才让扎古有惊无险的活到了十一岁。
只是身子过于弱小,犹如中原人的七八岁,在一众小牛犊似的族人孩童中就显得更加扎眼,从小到大在奉行力量至上的部族中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而在半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祸事席卷了整个部族,一群大山深处的异兽突袭了部族,好不容易在族中强大的祖灵战士拼死抵抗下堪堪稳住了局势。
就在头人准备组织反击时,一只噩梦中都未曾想象到过的妖兽出现了,如山岳般巍峨的躯体,操纵着遮天蔽日般的火海,以一种摧枯拉朽,不可阻挡的威势将所有哈扎部族的人打入绝望的深渊。
短短数息之间,几十位祖灵战士化作飞灰,无数族人在烈焰中哀嚎惨叫着死去,一切都如玩笑般轻易的被毁灭殆尽,部族往日的荣光和强大犹如一个一戳即破的泡影,残酷的现实给扎古上了人生中一场无法磨灭的大课。
为了保住部族传承,头人带着族内小部分战士高呼着祖灵之名,飞蛾扑火般的慨然赴死,其中就有他的阿父,但可笑又可悲的是,这并没有任何作用,不过数十息,英勇奋战的族人便死伤殆尽。就在族人准备继续拼死一搏之时,巨兽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不在理会脚下的诸多蝼蚁,径自转身离去,众多异兽也随之潮水般退去,一场灭族大祸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弭无踪。
正在族人庆幸劫后余生,准备含泪重建家园时,十余个大小部族联军奇袭了满目疮痍的哈扎部族,疲惫不堪的部族战士毫无抵抗之力,说来也是可笑,那如天灾一般的恐怖巨兽不过杀死了哈扎部族两千多人,真正覆灭哈扎部族的确是同为蝼蚁的蛮人。
那是一场充斥着无尽血色的杀戮,伴随着黑夜的悄然降临,大地之上的火光再次照亮了夜空,也是扎古第一次见识到人性的极恶一面,每当闭上眼,那可怕的一幕幕就不由自主的从脑子里蹦出来,清晰无比的呈现在眼前,阿母浑身鲜血的模样狠狠的刺痛扎古脆弱的小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更是让他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
这已经是部族大祸的十多天后了,残余的族人不足300之数,其余族人不是坚持不下去死在逃亡路途中,便是被抓住成为奴隶。
在逃亡过程中不断有族人死去,是那样的无助与卑微,甚至无法引来他人的一丝注视,任由族人消逝在这茫茫草原之中;大家都铆足了劲的拼命逃离,仿佛只要逃得够快便可以不用死去,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再也不复往日的悍勇。
而如追命恶鬼般逼着他们不断逃离的,是往日谦卑讨好,如猎犬般依附于部族的鬼兹部族,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哈扎部族人现如今苟延残喘的模样,让他们亢奋到无视连日追击的疲累,发出种种怪叫呼号一路追来,肆意的发泄着上百年来积郁的仇恨和不满;他们只是骑着马儿远远的吊在后面,哈扎族人稍有减慢逃跑速度便迅速逼近,撵鸭子一样肆意玩弄。
作为一个小部族,仅仅只有一百来骑,如剩余的哈扎部族人能殊死一搏,或可有一线生机,但一群已经胆气尽失的丧家之犬是不用作此奢望了,可能死亡在他们心中也未尝不能接受,只要能逃离这无边的地狱都是好的。
远方草原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红,灿烂夺目如朝阳,跃动缥缈间如烈火,宛如一团团妖异燃烧着的血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