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毅候府东处的掩芳苑正房,此刻难得地迎来了男主人。
阮旬端今日里,可以说是被阮侯爷骂的狗血淋头。从混迹秦楼楚馆,到结识冯科;从与冯科断交,到府外女子。总之是将他全部的所作所为骂了个遍,且断言自己于朝堂上大可能止步于此。
一时之间,阮旬端就有些提不起劲来。在这关键头上,也不兴去外头混了,今晚倒难得来了俞氏屋里。
俞氏看着已处了快二十年的丈夫,知道他今日里发生的事颇多,理解了他的沉寂,倒也收了那副刺儿头的态度,竟似转了性格般温柔小意起来。
只因两人心中都念着事,相处的竟都很是合得来,似乎这几年的时光里都不如今夜来的温存。
夜深人静,寂寂然只听得外头的阵阵的风雪声。
俞氏翻了个身,有些难眠,捅捅身侧的阮旬端:“你近些年在外头的日子很多,我知道你是干的什么,但我没有管过,现在却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阮旬端不为所动,微打着鼾,一副睡着的样子。
俞氏没听到回应,又使劲拍了拍:“嘶,你还给我来装睡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我现在心情尚可,快说,以后再提起时,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阮旬端脑袋略微一抖,仿似刚醒一般,迷糊道:“你说什么了?”
“还来是不是?”寒凉的声音。
阮旬端将眼睛睁开又闭上:“什么事?你说吧。”
“如今我也看开了,你在外头找的那些个妖娆粉头,只要不闹到家里来,我也就不管了。可是今日里哪个女子一来,我就悬了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阮旬端倒是没想到,今晚的俞氏果然好说话许多,以往可没见她这么大度,心里的警戒也松了下来,好声气地搭着话“为什么?”
“她说她有了孩子。”
对方含糊地应着声:“唔。”
“阮旬端,你在外头怎样胡闹不归家,我现在也不想管了。但有一点,你绝对不能在外头有了孩子,听到没有!”
对方又是“唔”的一声。
俞氏一时气得锤他:“说话!我给你生了茝哥儿和菡姐儿这样的好孩子,如今我只盼着我的儿女好,你可别在外头弄来个私生的来隔应我!”
阮旬端终于应声:“好好好,我知道茝哥儿和菡姐儿都是好孩子。”
“就是!他们俩那样好,我们大房的东西一应都是留给他们的。原本有个庶的阮芸我都看着嫌烦,你再外头来一个,我可是什么都不会给!”
黑暗中,阮旬端看着床顶边际线模糊的帷幔。
俞氏一时没听到应声,又是一锤:“你听到没有!”
阮旬端将眼一闭,口中忙道:“嗯嗯嗯,我在外头也是玩玩而已,哪里就会到这种地步。”
俞氏听得一席话,心安了下来:“这件事你可是答应我了,以后可不能再来的别的什么人!那就是打我的脸面!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如果真的来了,且直接让人给打出去,我半分颜面都不会留!”
心里一松,俞氏就吧啦吧啦说了许多。
阮旬端扶着头,嘴里朦胧道:“行了,就这样吧。我头疼,要睡了。”
只要答应了俞氏,此刻她又好说话了,松泛道:“也挺晚了,那便睡吧。”
阮旬端又含糊“唔”了一声,却是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睁眼了半晌。
……
今日里不过是寻常的一个十五,却发生了许多不寻常的事。
阮府主子们的生活似乎还是那样,似乎又悄无声息地变了什么。
可是不论怎样,承弘二十年到底还是要过去了,转而需要迎接的,是承弘二十一年。
……
子佩昨夜里守夜,睡在外间。此时天不过刚刚亮,子佩翻身轻手轻脚地起床,隔着门帘,听了听里头小姐尚还未有声响,又蹑手蹑脚地出门吩咐烧热水了。
天气依旧寒凉,但已经不落雪了,檐间的冰凌挂了一排,在初阳照耀下泛着晶莹的光芒。而抟溪苑东厢房里的下人都起的颇早,院间来往的丫鬟、婆子都各自有事做,手脚轻便,却是满脸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