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缓了一口气,渐渐淡定下来,他盯着那一团缠绕的人体器官,先尝试用眼光慢慢捋着其中的次序:“你为什么非要救他?他也许已经死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拿他练手?”明月放下手中那一卷图,突然没了方才看他一脸窘顿时的得意样子,“腹部不是致命伤,如果复位及时,血流止住,他可以捡回一条命。”
她突然站起身走近:“你看他,年纪不过十一二,爹娘也许正在家中盼着此战一胜,孩儿归乡……”
一转身,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莫名觉得背影有一丝的颓然,“谁都不想与最亲之人天人两别,若是还有救,为何不救呢?”
空气中的血腥越发浓重,小白蹲坐在原地,眼底慢慢泛起光华,随即唇边一弯,双手在那一堆滑溜溜热乎乎的东西里挑出一根细肠,“找到了。”他埋头细细看了一圈又一圈一段又一段,幸之又幸,没有大的破损。
“太好了。”明月笑着也一起去看,可是这一堆太多太长了,她几次指导甚至亲手试了试,都很难恢复原位。
时间一刻一刻,止住的血又流,流了又止,如此下去,不等肠子复位,失血就能要了性命。
她想了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确定,又想了一瞬。
“想到了什么?”小白抬头问她,额前已经渗出细密一片汗珠。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
“我们暂先按照大概的位置将肠子放回去,将伤口缝合好,我想既然胃肠用来消化精谷,又是如此柔软,那若是日后服用水谷,会不会随着水谷的行走自然慢慢恢复原位呢?”
小白眼前一亮:“这是医书上说的?”
“是我自己想的。”
“丫头……”他啧啧摇头,“我看当今医圣非你莫属了!别愣着了,快给装进去!”
明月抿唇而笑,心中感激小白的一番默赞。
两人四手,很快把一叠粗粗细细紫绿红白的肠子塞了回去,明月紧接着一回手,针线在那血淋淋的肚皮上几个来回,已经完全缝合好。
小白看着一排粗糙的针脚:“你这绣工真该仔细学学,容易砸了医圣的名号。”
“我又不在她肚皮上绣鸳鸯!”明月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精雕的小盒,取了一点晶莹红通的粉末放入配好的药中,看样子应是十分名贵珍稀。
小白默默看在心里,方才这姑娘聪慧得让他惊喜,此时却善良得令他动容。
“他伤口太深,我放了点丹砂进去,止血力更强些!”她手下动作不停,迅速将一块干净的麻茧按在那道缝合处,“接下来交给你了,将伤口包好,我去熬药。”
她起身便走,被小白叫住。
“还有什么事?”她停在帐子口回头问他。
“如果……”小白低头轻轻缠麻茧,“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受了伤,你也会如此紧张给我疗伤么?”
明月笑笑:“你的伤不是都好了么?哪里还用得上我!”
“嗯……说的也是……”他不以为然,腹部的隐隐疼痛却渐渐浮上来。
她挑开毡帘,迈出一步,又回眸看着正在认真为伤兵包扎的少年。
“会的。”侬语随着帷帐落下,飘去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