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一声嘶喊,带着不可抑制的悲恸。
“哭什么,人还没死!”
一道光束破门而入,瞬间有仙子坠入人间,携花伴云,广袖卷风,照得空气里的微尘颗粒分明。
丽姬看呆了一刻,回过神来,只见一年轻女子跨着大步已经来到身前,明明不太优雅的动作,她却做起来毫不粗俗,反而显几分率性,那女子看了丽姬一眼,示意她“让我来”,她将管夷吾头下的软垫取出,缓缓将头放侧,后倾,腰身与双脚侧卧,然后头也不回地一摊右手,“针!”
丽姬正懵然,一包浅棕的兽皮囊袋已被递到那女子手中,她头一抬,立即要起身行礼,鲍叔浅浅一笑,按下了她的肩膀。
“如何?”他紧张地问。
“伤势不轻,血止又复流,他刚刚是不是醒过?”
麻利拆下头上浸血的白帛,眼角瞟到丽姬惊呆的眼神,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动作太大,牵引伤口,又是急火攻心,就知道这个拧巴不会乖乖躺着。”
卷做一团的皮袋子“呼啦”被翻平,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银针整齐展现,映着日光,晶晶亮,冰冰凉。
刷刷刷——
眼中点点光亮飞闪,丽姬还没看清,管夷吾的头后和手腕已被施上稀疏几根银针。
明月又是一摊手:“刀!”
鲍子翻了翻身侧布包,递上一把短刀,明月逆着光眯眼端详了一瞬,“不够锋利,换一把!”
这布包是明月自己准备的,里面唯一一把刀锋不锋利,难道自己没点数?
鲍子抿了抿唇,打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正等着明月鉴定,她却看也未看接过去,刀落无声,明月抓着漆黑如缎的一把头发“嗖”地丢在了地上。
“啊——”
一瞬间,鲍叔正在疑惑自己声音怎么变成了女子,下一刻,却发现那声音来自丽姬,已经先于他喊了出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落发?
丽姬刚要阻拦,明月却收了手,看了看一旁正缓缓干凝的两滩鲜血,“还不去洗手!拿热水来,干净的白帛两条,快!”
“哦,好。”事关大子性命,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热水擦去渗至耳廓的鲜血,继续发令:“药!”
这次鲍叔已经提前备好,明月满意一笑,白帛上撒上浅褐色的药末,一缠一紧一扎,仿佛看到管夷吾眼皮一动,似被痛到,明月长舒一口气,这才坐定。
“行了?”鲍叔忙问。
“血暂时止住了,还要静养。但他醒来后可能会失忆。”
“失忆?!”鲍叔和丽姬齐声道。
“还可能会偏瘫。”
“偏瘫?!”
“或者失聪。”
“失聪?!”
“看情况吧,也许会没事。”
但愿他没事,否则自己会愧疚半生。
“我会日日为大子祈福,他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会善待他。”
丽姬的脸上浮上一抹笑,略带惆怅,却在望向管夷吾的那会儿,融化在了泪花里。
鲍叔安慰道:“丽姬,你也在这守了两天了,先去歇歇吧,朔夫人那边让我带话给你,允你在宫外呆些时日,管仲在我这里,不会有事,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