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辰仍有些疑虑道:“用钱恐怕换不来人命?”
苏三旬道:“那是你花的钱还不够多。当今天下,纵然国富民安,但民虽安却不富,不知燕兄可曾至过汴京城?”
燕北辰摇摇头道:“我本前年想去四海剑会一观,连车马席位都定好了,怎知一夜醒来,染了病。想这世人年轻有福气的时候却只知道为了几个钱拼死拼命,到我们这年纪福气变薄之时却花钱买命。”
苏三旬不是福薄之人,而是少有的从出生到如今都福寿双旺的,但也能感受到燕北辰之悲。
“如今国富却只富了个汴京城,城内城外竟完全是两个世界。城内人一夜挥金如土,城外路有饿殍而成鬼。有些人担着杀父之仇,杀母之恨,发誓浪迹江湖报仇雪恨,其实并非出于对父母真正的孝道。”
“那些人只不过是因为父母已死,生活危亡,连自己都养不活,故铤而走险,成了复仇的傀儡。所以,若给足了他们银两,让其生活有了新的盼头,便可相安无事。”
燕北辰轻晃着茶水,细听着苏三旬的一番话,道:“苏兄言之确有一番独到之理。既然苏兄将话说到这份上了,燕某倒想反问一句,依苏兄所言,何为真正的孝道?”
苏三旬笑道:“活着。活的好好的,没有父母希望自己孩子下半辈子被仇恨蒙蔽去当杀手的。好好听从父母之言,珍惜自己才是最大的孝道。”
燕北辰若有所思,眼角有些闪烁,道:“既然如此,那这钱一两我便收下了。”
苏三旬道:“燕兄大度,苏某佩服,天色不早了,车夫还在外等候,苏某就先行告辞了。”
燕北辰忍着病体一路将苏三旬送至庄口,待苏三旬离去的马车消失在山丘之蔽处后,燕北辰也带着微笑倒在了地上。
一日后,燕小川在收拾其父寝室之际,偶然从床边抽屉中寻出一封写有“爱女小川亲启”之信,其曰:
“爱女小川。
生死乃天地之理,万物既生,弥不由死,为父亦是,希可甚哀。毕生之愿,唯汝安生。今有佳婿而来,与汝一见钟情,望喜结连理,岁月静好,为父亦泉下有知。
罪父燕北辰亲笔。”
燕老已随秋风去,佳人成对三年后。
待戴孝期过后不久,燕小川便与钱一两成了婚,翌年有了一女,钱一两遂也燃起了蓬勃热情,一举将彩云布坊改名为燕三顺绸缎庄,由染布之营扩展到蜀锦绸缎的大生意。
燕北辰过世后不久,苏三旬也得知了消息,只奈其自言福薄,另一边也下巨资,以五座院宅,银票一万两为筹,送于韩府韩杰手上,韩杰也正如苏三旬意料的那样,在金钱与时间的打磨下,平了复仇之心,解散了白衣堂。
且动用该笔银两购置了几处西子湖畔的雅居,疏通官场,转而为临安统领,自此韩家离开了平江城。
怎奈山既有恶狼,怎一匹止。
当日李红绫一剑斩了三十六个人,今日钱一两也便有了七十二重麻烦。
自堂主韩杰离去后,白衣堂人复仇之火仍旺,很快便在一股莫名的势力下联合起来,如今已拉开暗弓,箭头对准了岸边哼着小曲,浣着衣物的燕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