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光来哥哥走了,如月对光来说:“以后我不想吃这样的蜂蜜了。”
春天的田野里还有一种花,当地人叫红花草,学名紫云英。这种红花草小的时候可以吃他的嫩头,用猪油炒着吃特别好吃,这也是春天里的一道天然美味。但如月还是最喜欢田野里一片紫色的海洋,像梦幻般的一大片花海,若是早上再起点小雾,就更像是一种仙境。孩子们争相奔进那片紫色的海洋,打几个滚,摘几朵花,想怎么跑就怎么跑,真正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种红花草,花期很短,所以大人们不用担心花被孩子们破坏,反正过不了几天,这些红花草就被犁翻过来,用来作肥料。真是有花折时堪须折,莫待花期过时无。
也许在每个小女孩的脑海中都有一个公主梦,如月最喜欢把红花草的茎一根连一根的串起来,做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穿上一件白色的裙子,花海就是她的城堡,蜜蜂和蝴蝶就是她的天使,倘若没人叫她,她可以一直待在花海里,做着她童年最美的梦。
“如月,抱一下弟弟!我要去摘点菜做中饭。”如月的妈妈把弟弟抱到田里。
“姐姐!姐姐!”弟弟用并不清楚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叫道,刚学会走路的他,蹒跚地跑到如月跟前,一下子扑到在如月的怀里,两人都倒在花田里,笑个不停!他们笑着,滚着,一田的花都被他们滚平了,像紫色的毯子,又像一张巨大的花床。
这画面一直存在如月的脑海中,那片花海,那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总在她耳边回荡。如果人生可以回到过去,她希望将时光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等到犁田的时候,如月爸爸把外公叫来,如月早早等在田边,等待外公开着拖拉机下田。还不见外公人影,如月就听见突突突的声音,如月一路小跑去迎接外公。外公也没有叫她,认真地开着他的拖拉机,如月就安静的跟在后面。她最心爱的花海即将要被犁翻过来了,心中有些不舍。但爸爸让她过来捡黄鳝和泥鳅,也是让她心中很期待,平整的花田,顿时开始变成一道道崎岖不平的泥田,如月小小的个子,大半个腿都陷在犁过的沟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偶尔捡到一条小泥鳅,她就一下子来了精神,仿佛田里都是泥鳅。但现实是大半个晌午过去了,桶里还是只有一条小泥鳅。突然,桶里丢进来一条大黄鳝,比爸爸大拇指还要粗呢,原来是外公捡到丢进来的,外公笑着补上一句,“小孩子的眼睛还不如我的眼睛呢!”如月看着桶里的黄鳝,立马来了精神。
“外公,我这里有一条好大的黄鳝啊,可是我不敢捉它!”如月紧张而兴奋的说,面对脚边像蛇一样的它,还是有一些胆怯的。
外公总是少言寡语,他停下拖拉机,走到如月跟前,用中指一下子就勾住那条大黄鳝,丢到如月的小桶里,一句话没说,抽了一口烟,继续开他的拖拉机。
爸爸一直在挖田角,四方形的田,边边角角拖拉机犁不到的地方,需要人用铁锹挖。
如月悄悄走到爸爸身后,叫了一声,“爸爸,你看看!”
如月爸爸停下来,回过头来,笑着说,“有一碗吗?”
如月把小桶递到爸爸眼前,爸爸惊讶的说:“这么多呀,有一碗了!”
如月和爸爸先回家去烧黄鳝了,爸爸把黄鳝杀好,再用棒捶把黄鳝捶扁,黄鳝身上的粘液拉得很长,如月看见爸爸把黄鳝放在竹篮里,放进河水里来回漂洗几次,这时只看见清清爽爽的几条扁扁的黄鳝,如月爸爸拿回家,分开装成两小碗,一碗用辣椒爆炒,一碗清蒸。如月爸爸说:“这样你这个小馋猫就可以放心的吃啦!”如月小时候不吃辣椒,但长大后却爱上吃辣椒。
外公犁了一天的田,已是很疲惫,吃过晚饭,如月爸爸将外公送回家,如月在田里跑了一天,也是累了,洗好澡也就早早睡下了。
犁过的田,次日晒一天太阳,再灌入河水淹没田地的土块,如月爸爸会请村里李老头过来把田耙平,李老头家有一头大水牛,他把牛直接牵到田里,价钱是之前谈好的,他从来不在人家吃饭,干完活就走。牛很听他的话,按照李老头的指挥与吆喝,有序地在田里奔走,李老头悠然自得的站在耙子上,仿佛仙人腾云驾雾而来,如月羡慕地看着,希望自己也能站在那上面,体验一回当神仙的感觉。
一晌午的功夫,田被耙得平平坦坦,这样的水田就可以插秧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如月随爸爸一道来到秧苗的田里,学着他的样子,将秧苗一根根拔起,用稻草捆成一小捆,整齐地放在身后。
清晨秧田里的水还有些凉,还是类似蚊子一样的虫子飞来飞去,这些都不怕,如月怕的是水田里的蚂蟥。
如月家和光来家的水田连在一起,光来也随爸妈一起到水田里干活了。
这时,光来妈妈总要亲热的叫一声如月,夸她孝顺,懂事,会帮着干活。
如月爸爸也要赞扬一下他们家人多力量大。
互相恭维一翻,大家的斗志更高了,干活就更卖力了。不一会功夫,如月爸爸身后一捆捆的秧苗像战士一样排成一行行,一个个精神抖擞,随时可以投入到战斗中的样子,如月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几捆,东倒西歪。虽然前一天晚上,她爸爸已经教过她如何捆秧苗,但是她的小手还是不听使唤,也没有力气扎紧。
如月爸爸像是看出如月的心事,安慰到:“你能捆几个算几个!”
太阳出来了,照在秧田里。如月突然感觉小腿有点痒,用手一抓,抓到一个软软的,滑滑的东西,如月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蚂蟥吸在她的小脚上。如月吓得惊叫着跑到田埂上,她使劲想把蚂蟥拽掉,可蚂蟥偏偏拽不掉,反而越吸越紧,这时,如月爸爸赶过来,一巴掌拍在蚂蟥身上,蚂蟥自动缩成一团滚下来,落在田埂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那样子很嚣张,仿佛在说:“我专门吸你们的血,能奈我何?”
如月爸爸用一根草把蚂蟥挑起来放进随身带的一个小玻璃瓶子里。如月爸爸说蚂蟥是妲己死后烧成灰,飘落在世界各地,遇水便变成蚂蟥的,专门吸人和动物的血,而且每年都有,杀不完。抓住它,需把它烧成灰,不能再放入水中,免得再吸人的血越长越大。
光来看见如月如此胆小,跑过来说:“叔,刚刚我也被一只大蚂蟥咬得流了好多血,比你这个大得多,足足有您拇指这么粗呢!”
如月爸爸说:“是有这么大的,你们抓到了吗?”
“嗯,我爸爸用一根棍子把它翻穿过来了,准备把它晒死。”末了光来还补上一句:“叔,我一点都不怕它。”然后用骄傲的眼神瞟了一眼如月。
如月爸爸转过头对如月说:“你看光来就很勇敢,不要怕,吃过早饭再来拔秧苗。”
如月惊魂未定地跟在爸爸身后,一言不发,吃早饭也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看爸爸喝完两碗稀饭就准备下田了,如月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仿佛要上战场似的。如月紧紧地拽住爸爸身后的衣角,慢慢地跟着爸爸的脚印,四处张望着水面的动静,秧田里的水很混浊,到处危机四伏,让人惊悚!如月的小脚丫踩在爸爸走过的泥坑里,还能感觉余下的温度,恐惧感在慢慢增加,仿佛踩在脚底下滑溜溜的泥里就有蚂蟥,想到这,如月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脚步快速追上去。如月心中有一种上阵父子兵的感觉,水田就是他们的战场,蚂蟥就是敌人的敌军万马,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又将开始了!
“爸爸,你不怕蚂蟥吗?”如月终于忍不住,弱弱地问道。
“怕它干什么,它又不能把你吃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最利害的。”如月爸爸说得义正言辞。
如月听爸爸这么一说,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心想不过是让它吸点血。
光来跑过来说:“如月,我妈妈把裤腿放下去,下面扎紧,就不怕蚂蟥了。”
如月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于是就把卷起来的裤脚放下来,在脚脖子处用草扎住。如月心想这方法确实不错,也就安安心心拔秧苗了。
过了一会,如月又感觉腿痒了,解开裤腿一下,一只蚂蟥正贪婪的在吸血,如月条件反射地往田埂上跑,仿佛田埂就是安全地带。
“或许是你的肉太嫩了,蚂蟥专门喜欢吸小孩的血,我这肉它嫌太老不好吃!”如月爸爸调侃着说。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拔。”如月爸爸心疼的说道。
如月摇摇头,她知道妈妈身体不好,田里的活都是爸爸一个人干,她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但她就是想陪在爸爸身边。
“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面对困难,不逃避,迎难而上,勇敢面对!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如月爸爸说得慷慨激昂。
如月觉得爸爸虽然没读什么书,可道理却懂得好多,叫能说出一些让她崇拜的名言警句,她有时也很好奇爸爸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如月爸爸说有的是听说书先生说的,有的是自己感悟的。他说自己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是记忆力很好,听过的话都能记在脑海里。
生活就像过独木桥,你得小心翼翼,但也无需太过害怕,大胆向前走,就能到达你想去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