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桌前数着日子,已经是第五日了,深州没有传来一点消息,就连廖胜也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邸恒可已经到了深州?可见到了他父亲?可还……平安?
敲门声让我忽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的杯子中茶水已经溢了出来。我赶忙把手中的茶壶放回桌上,顾不得收拾身上的水渍,快步轻轻走到门边。
“程大夫,是我。”我听见玲儿的声音才放心开了门,玲儿看着桌上的茶水愣了一瞬,一面将手中的信交给我一面随手拿了湿布擦着桌子。
信上赫然写着四个字,邸大人亲启。
“……近日边患愈发严重,然深州知府,唯报喜不报忧,邸穆青将军请援兵于建安,亦不见复……”
我一面读一面皱了皱眉,说是报喜不报忧,怎么连封喜报也见不到。
“……常清素闻君于四月廿五深州一战以少胜多,率精兵,擒焉宿,常清以为,此局面非君不能治,寤寐以盼君之前往。境况危急,望君即刻启程。常清知君属天镜司,擅离建安乃抗旨之罪,然常清于建安时,同南城驻军陈震素来交好,君可着素衣短褐,携家奴之令牌,于南城离建安,车马已备于南城外,君可自取之。此乃危及定国上下之事,望君以定国利益为重,抗旨罪责为轻……”
一撇一捺间皆是林湛的字迹,只是林湛在建安不过数月,又任职于户部,究竟是何时有机会与南城戍军的人扯上了关系,我也不得而知。我盯着“令牌”二字看了许久,玲儿有些奇怪地凑过来。
“邸府中的家奴可有令牌?”我问道。
玲儿仔细想了想,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有的,我记得我爹从前带我出城时曾用过一块邸府腰牌,不过约摸着也不是每人都有,除了我爹外大约只有邸府侍卫的头儿平日里会挂腰牌吧。”
“你是邸府的人,对于腰牌之事都如此模糊,为何林湛竟会知道此事。”我心下有些疑惑。更何况林湛应是了解邸恒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就算仍留在建安城内,心思也早就飞到了深州去,为何还要用“望君以定国利益为重,抗旨罪责为轻”这种话来督促他前往深州?
此信今日才到,若是找了快马加急送来建安,最晚也要前天发出,那时候邸穆青大概也是刚到深州吧。
“邸穆青将军请援兵于建安,亦不见复”
“玲儿,”我皱了皱眉,感觉很是不对,“这信是哪儿来的?”
“对了,我方才便想告诉你来着,”玲儿拍了拍头,“今日我去邸府找我爹时我爹将这信交给我的,说是少爷已故,老爷又在深州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信便先交由你来处理了。”
“在邸府?信寄到了邸府?”
我的眼神大概是吧玲儿吓了一跳,她有点迷茫的点了点头,仿佛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
“去找廖胜。”我猛地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两步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再也坐不住了,“你现在立刻去天镜司找廖胜,让他帮我备了马来,我要去深州。”
“廖胜是不会应了你的。”玲儿有点犹豫,“廖胜奉邸大人之命在建安照顾好你,怎么能看着你冒险去深州呢?”
“你把信交给他,他看了自然会明白的。此信并非林湛发出,可究竟是什么人知道了我们与林湛这一层关系,还能冒用林湛之名发信回来?邸大人在深州必定会有危险,既然廖胜无法出城我便自己去。”
“我与你一同去。”玲儿有些着急。
“你一来不会骑马,二来不通医理,跟着我去只会拖慢了进展。”我尽力让自己安定下来,耐着性子和玲儿说道,“你现在只管去找了廖胜来就是了。”
玲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慌忙跑着出去了。
廖胜不仅给我带来了车马,还有天镜司的腰牌。
“虽说程大夫并非天镜司之人,可若是有腰牌行事会方便许多,若要进出城池或是调遣询问官府之人也更容易些。”廖胜的神情依然很是为难,也不知是在担忧他家大人的性命还是自己的脑袋,“我的腰牌你先随身带着,等到了深州完完整整地见到了大人,我便是没有辜负大人的嘱托。”
“放心吧。”我翻身上了马,行装只有一个小包裹而已。
“今日来一战报,廖胜还是应当告知程大夫一声。”廖胜显得有些犹豫,“深州来报,邸穆青将军,已降敌军。”
先前我也曾想过邸穆青此去深州的目的,原以为只是会和焉宿里应外合,只是没想到叛变的方式如此干脆。虽说心里已有了准备,可听到廖胜如此说时还是猛然愣了一下。
“邸穆青将军此次受降带走了深州边境的精锐部队,如今深州的局势怕是凶多吉少,若是焉宿军队当真进了城,任何人都在危险当中,所以程大夫……”
“所以我更应该去。”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廖胜的话,“你不要将我当成万里寻夫的女子,深州也是我的故里,此次一去我本就做好了与深州共存亡的准备。”
廖胜轻轻叹了口气,朝我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
“程大夫保重。”
我也笃定地点点头,小心收好廖胜的腰牌,朝着南城方向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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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门口的侍卫已经不是从前认得的那些了。我坦坦荡荡地在知府门前下了马,朝着门口拔刀想要拦我的几个小子大方地亮出廖胜的腰牌来,立刻跪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