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邸恒行至山下时并不见原先拴在此处的马匹,待我们行到营地时天色已经泛白,可营地也是人去楼空。
“陛下不是原打算在此处住上三日的吗,怎么如此匆忙地回去了?”我看着营地上的一片狼藉如今尚未收拾。
邸恒的面色有些严肃,我想了想,问道:“难不成建安出了什么大事,等着陛下回去拿主意?此次出行不是已经留了太子兼国,是什么事情需要陛下亲回建安。”
“不是建安的事情。”邸恒笃定地说道,“是深州的事情。”
“你是说深州已有战事?”我有点惊讶,“前几日所来战报还说一片祥和,怎么今日忽然……”
“要的就是出其不意。”邸恒冷笑了一声,“难怪他们想要我死在此处,我确是他们在深州动作的一大障碍。”
“如今陛下若是认定你已死,此去深州便会是赵大人吗?”
邸恒摇了摇头:“他才不会卖命去深州领兵作战,他只需要守好他的建安,待焉宿军队入境民心惶惶之时再领反军于建安城中谋逆便会容易的多。既然他可以与焉宿互通,自然已经与焉宿谈妥了条件,焉宿入中原自然会有他们的好处,他们也会助赵廷瑞坐上高位,只是如此一来日后定国便是屈从与焉宿的傀儡了。”
“所以此行深州陛下将会派……”我一时不敢讲心中的想法讲出来,邸恒冷峻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我会阻止他的。”邸恒笃定地说道,“此次回去,我便会去深州。”
“定国内通外敌,此次深州已是俎上之鱼,怕是……”我看着邸恒的神情,硬生生地将“无力回天”四字吞了下去。
“如果不去便是一丝希望都没有。”邸恒叹了口气,此事于他而言最多也不过三四成的把握,可倘若不做他是不会安心的。
我看着他的脸色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多说也无益,只是看了看四周不见人烟的草场:“我们如今要如何回去?若是就这样走回去,怕是什么都来不及。”
邸恒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草棚:“再去马场寻两匹马就是了。”
“此处是皇家的马场,你如今腰牌不在身上,可能从此处牵出马来?”我有点怀疑。
邸恒看着我挑了挑眉:“谁说一定要光明正大地从马场领了马出来了。”
我向后缩了缩脖子:“从御马场盗马,邸大人是有几个头可以砍?”
“此事算不得盗,”邸恒毫不在意地朝着马场的方向走去,我也只好快跑了几步跟上,“我们才不会用那偷鸡摸狗的手段,只是略施小计罢了,可听闻过兵不厌诈?”
我朝着邸恒的背影翻了个他看不见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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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邸恒骑着他从御马场中“略施小计”得来的快马在操场上狂奔,全然没有方才在马场中绑了人家守夜的小厮又扔下一袋银子给他时的潇洒。此事身后跟着追来的一人一马离我们越来越近,若是只有邸恒一人大约早就将他甩在了身后,只是奈何还有我这一个拖后腿的,让我这种胆小之人骑了如此骏马也当真是浪费。
我回头看着身后慢慢接近我的马头和策马之人挥动着的套圈,心中暗念三遍“得罪”,抽下腰间的玉带用力挥舞,玉珠直击马头,只听马儿一声哀嚎,一人一马散落在草场上。
邸恒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方才不是还说着做贼心虚,不知如何下手吗?如今怎么这样稳准狠?”
我收回玉珠后赶忙握紧了缰绳。马匹跑的飞快,我不敢移开分毫地视线,只好朝着邸恒大大地“哼”了一声:“既然已经被逼上梁山,及时出手总比落在敌人手里强。”
邸恒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夹马腹让马跑的更快了些,我手忙脚乱地策马挥鞭才能堪堪赶上。能远远地看到城门时,我正想加快速度,前面的邸恒却突然勒马,稳稳地停了下来,倒是我慌忙之中将缰绳拉的太过用力,险些被马甩下去。
“怎么了?”我心有余悸地伏在马身上,很是无力地看着邸恒,邸恒向城门的方向微微抬头:
“你看是谁?”
我用手遮挡着头顶过于耀眼的阳光,眯着眼睛仔细看着不愿的地方,一个女孩子正背着包裹朝我们跑过来。
“玲儿!”我认出她来,赶忙翻身下地朝她跳着挥了挥手。
“程大夫!”玲儿的话里似乎都带了哭腔,“他们都说你们已经死了,他们都这样说!我不信,我还想着要亲自到安定山中找你们。”
玲儿一面说一面流出眼泪来,我心中很是感动,看着她如今抽抽搭搭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只得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背过脸去偷偷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