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菜刀曾经差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寒风吹动了她的裙摆,雷暴让整片大地都在震颤,外面的世界落叶横飞,大雨滂沱。
而这间小房子却是更冷,宛如一口冰窖。
她缓缓走到全家福面前。
举起菜刀,猛地劈了下去。
咚咚咚······
空寂的空间里犹如回荡着碎尸的声响。
终于,那张全家福里,三个被分开了。
又是一道闪电。
竹潇潇余光瞥到了旁边墙上的那面全身镜。
黑暗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握着菜刀,犹如恐怖片里的鬼。
她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
——
深夜,暴雨。
离家出走的女孩躲在一处房檐下。
双手抱胸瑟瑟发抖。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她才昏迷过去。
——
再次醒来时,是一张少年的脸。
她突然生出某种恐惧,她突然害怕别人的讽刺,害怕别人嫌弃自己,于是她把被子拉到脸上躲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稍稍探出头。
少年还在,他的笑容给人温暖的感觉。
床边趴着一只肥猫,它正在舔着自己的爪子。
“立冬立冬,你说她为什么那么怕我们。”
少年对肥猫说。
过了好一会,竹潇潇才从被子里出来。
“我好渴。”
少年连忙过去端了一杯温水,他自己试了一口,感觉水温正合适,于是才递给竹潇潇。
咕咚咚喝完了那杯水。
竹潇潇才说。
“这是哪,你是谁?”
“喂,是我救了你啊,你现在睡的可是我的床。”少年似乎觉得竹潇潇不礼貌,于是撅起了嘴。
“对不起。”竹潇潇这时候才觉得给人家添麻烦了。
“我叫陆鹤之,你呢?”少年伸出了手。
“我······”竹潇潇犹豫了一会:“我没有姓,你叫我潇潇就好了。”
稚嫩的小手握在了一起。
“咦,你退烧了。”陆鹤之语气很欣喜:“真好,不然我和阿姨还要带你去看医生。”
竹潇潇犹豫了一会。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你,你不讨厌我吗?”
“为什么要讨厌你?”陆鹤之一脸迷茫。
“没什么······”
竹潇潇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鹤之一把拉了起来。
“出去晒晒太阳吧,阿姨说了,淋了雨后晒太阳对身体好。”
陆鹤之拉着竹潇潇来到了房顶。
圆滚滚的立冬甩着尾巴跟了上去。
这个季节正午的太阳晒在脸上暖洋洋的。
竹潇潇和陆鹤之肩并肩坐在房顶上,俯视着脚下的孤儿院,院子里孩子们在欢笑追打着。
“这里是蒲公英孤儿院。”陆鹤之说:“你······你被人欺负了?”
“啊?”竹潇潇愣了愣。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经常被欺负的人都会这样。”
竹潇潇想说点什么。
然后突然又不想说了,其实,其实也差不多吧。
两个人盯着天上飘动的白云许久。
“以后,你受欺负了就来找我吧,我会保护你的。”
竹潇潇听了后瞳孔一缩。
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其实是她出生到现在第一人有人对她那么说。
她冰凉的心突然颤动了。
“谢谢。”
“嗨,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陆鹤之拍了拍竹潇潇的肩膀。
——
在李倩的默许下,竹潇潇在孤儿院住了一小段时间。
她跟在陆鹤之身后,跟他一起吃早餐,一起做早操,他上学就坐在屋顶发呆等他回来,深夜陪他一起写作业,甚至辅导他做数学题。
竹潇潇有些笨手笨脚的。
总是搞砸一些事情。
比如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把碟子摔破。
比如教陆鹤之写数学题的时候不小心把墨水打翻到陆鹤之的作业本上······
但陆鹤之从不怪她。
从不会因为她搞砸事情而给她脸色。
反而是很包容的让她下次小心。
碟子破了还有,作业没了可以重新抄一页。
渐渐的她坚硬的内心都渐渐被温暖的友谊打开了。
她觉得陆鹤之就像是自己的哥哥。
一个固执的,又有些幼稚的小哥哥。
有一次,在教完陆鹤之一道题后。
竹潇潇问:“你觉得钱重要吗?”
当时的陆鹤之哪里有什么钱不钱的概念。
陆鹤之回答道:“够花就行。”
“可是如果你在乎的人被别人欺负那怎么办?”
“打他啊!上去就是揍!”
陆鹤之说着还耀武扬威的挥了挥拳头。
竹潇潇沉默了。
很多时候,不是拳头能解决的。
很多事情,有了钱,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
直到有一天。
陆鹤之因为帮助一个女同学,和同学打了一架。
他鼻青脸肿,摇摇晃晃的回来。
竹潇潇连忙上去扶他,并且大声叫阿姨。
他脸上贴满了创可贴。
眼睛肿得睁不开。
但他却颇有精神。
似乎做了一件他觉得值得骄傲的事情。
“看见了吗?”陆鹤之对竹潇潇说:“我揍扁了那个欺负人的坏蛋,我就是看不惯别人欺负人!”
竹潇潇心疼给他上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立冬也趴在陆鹤之的腿上颤抖。
再后来,立冬死了。
被那几个陆鹤之口中的坏蛋寻仇打死了。
陆鹤之发疯似地把头闷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而那一晚,民警找上了孤儿院。
竹潇潇的班主任发现自己的学生失踪了,于是报了警。
她被迫要离开这个给她温暖的地方。
离开那个说“会保护自己”的哥哥一样的少年。
临行前,李倩提出给两个人拍张合影的要求。
拍完照后,李倩给了竹潇潇一个拥抱。
“孩子,阿姨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你还那么小,阿姨希望那些过去不要影响到你,该忘记的便忘记吧。”
竹潇潇点了点头。
她也给了陆鹤之一个拥抱。
“很多时候,拳头解决不了问题。”
这是她年少时对陆鹤之说过的最后的一句话。
警车边,民警叔叔温柔的问她。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竹潇潇吸了一口气:“我叫陆潇潇。”
——————
“这个世界真小啊!”
陆潇潇放下手里的那张捡来的。
这张照片让她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她在洗手间的洗手盆前捧起水,狠狠的洗了一把脸。
然后翻出自己的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名贵的化妆品。
她熟练的拈起Clinique的遮瑕膏,她需要挡住刚才的泪痕。
不出一会,一个五官立体的仿佛从车展刚走出来的大美人便出现在了镜子里。
陆潇潇颇为满意,最后化上了红唇收尾。
时光荏苒,两个人都忘掉了当年的事情。
陆鹤之在跌跌撞撞中变成了穷困潦倒的外卖小哥。
而陆潇潇则女大十变,她完美继承了母亲的优质基因,从原来那个矮胖自卑的小女孩出落成了现在这样身材姣好,容貌楚楚动人的大美人。
踩着华伦天奴高跟鞋,陆潇潇扭动着腰肢走出洗手间。
路过的人无不侧目。
虽然这家高档的法餐厅从来不缺美女,但是脸蛋和身材完美到这种程度的实在不多见,她身上的礼服将她摄人心魄的曲线展现的一览无余。
那么多年了。
其实陆潇潇已经原谅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们都没有错。
错的只是因为没有钱。
贫穷放大了个人的短缺和丑陋。
钱,代表的是一种权力。
有了钱,就能握住那种权力,能支配他人,能做几乎任何想做的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没有经济基础,一切都是扯淡。
这是陆潇潇对于人生的理解。
所以她对钱这个概念看的很重。
路过大堂时,司机小哥面前摆着一大堆帝王蟹腿,有盐焗的,有清蒸的,有浇上芝士烤的,他狼吞虎咽,好不快活。
“好吃吗?”陆潇潇笑着问。
司机小哥正拿着一块蟹肉往嘴里塞。
他抬起头,被面前化了浓妆的陆潇潇惊艳到了。
咽了口口水,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你的,我还有事情要忙,你先吃吧。”
陆潇潇知道今天的目的。
她需要帮住陆鹤之和肥仔稳住一个人。
一个比魑更可怕的人。
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她来到了一间私密的包厢。
胡江华正抽着雪茄,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
“赵玉堂那小子呢?招呼也不打,就跑路了?”
“没有,赵老板有点事,出差几天就回来了。”陆潇潇微笑道。
突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低头一看,是赵玉堂发来的。
陆潇潇脸上的微笑更浓郁了——你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东西,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你——不怕我吗?”胡江华拿下雪茄问道。
怕?
陆潇潇想到。
有个人。
即使各自被丢在岁月与人群中那么多年。
他还是跨过了时间。
准时的出现在那天夜里保护我。
他和那个油嘴滑舌满嘴谎言的姓竹的男人不一样。
他就是我的靠山。
有他在,天塌了我也不怕!
“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