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晌午时分,却见一清秀少年肩上扛着扁担,扁担前后各挂满满的一桶水。走路虽晃,腰却挺直,也不曾洒出半滴。
“阿纪,打水去啦。真能干。再过两年,奶奶给你说个媳妇。到时候你就是大人咯。”
陈纪本就脸皮薄,遇人夸赞尚且脸红,何况如此调笑,便无奈的向那叼着烟袋的老婆子,似笑不笑,快步走开了。
这铜巷里五家,都是那破落户,唯独巷口一家,算是破落户里的“王老五”,有点小钱。
自家有块井,经营一家面馆,味道普通,用料普通,好在量大管饱。尽管在这随便一巴掌都能拍出来几个入了品的官的天京城里不算什么,但也足够生活了。
在往里看,便是“钱”“施”“陈”“李”四家,钱家最穷,但却最幸福,一家三口,丈夫出门干些体力活,妻子在家给那富贵人家作女红,孩子尚未到了去学堂的年纪,日子过得不富裕也算殷实。
在往里三家,可是惨上不少,施、陈两家没男人,到是各有一个男娃,李家没女人、倒是有一个女娃。
三家皆贫,两家女人只能和那钱家钱氏学做女红,补贴家用,好在家中妇女小孩,吃的少用的少,邻居时常登门求两件衣裳,在多扔下几文钱,日子一天一天也算过了下来。
最里边一家,父慈女孝,李树酿酒,李昱喝酒。自己喝的是正宗的米酒醇酿,卖的却掺了大半的水,好在来买的也就这邻里几家,加上供应给那王家面铺,也没人说什么。
来往尽是些穷苦破落户,喝的就是个“酒斩三分愁,杯杯暖心头”的感觉,能住在这巷子里,谁还没几分愁事了。
陈纪先到施家,把水倒进水缸,在打扫院子,最后把门锁上而出。
在回到自己家,倒水,扫地,练拳。练拳练了两个时辰,天色已晚,便依次去了隔壁两家。
自陈母过世,施家少年郎外出游学,三家六人就变成了三家四人报团取暖。其中施母不愿出门,家里琐碎事大多由陈纪来做,每日饭时便多做上几人份,又由陈纪自行留下一份之后转交给李家父女。
陈纪每日来交饭之时便在李家学拳,也有几年了。
只知道学的拳叫憾山拳,走的桩是六步桩。早在学拳最初时,李树就问过陈纪“学拳便吃苦,憾山拳更是吃得苦中苦,你可能做到?”
好在陈纪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块糖,自是不怕。当日到现在,每日练拳后无不是皮开肉绽,血水直流,也是习惯了。
从幼年时母子二人流落至此,全部身家买下这巷内房产。
再到前些年陈母撒手而去。陈纪自是苦惯了的。好在少年早慧,更是勤快,与周围邻里相处的也算较好。
这几年的过得不算如意也算还行,有书读,有拳练,读的书都是多年未见的施家哥哥的藏书,并伴有大量标注。
去年来了个一看就是大人物的人,去那施家,要接施家阿姨去家里享福,阿姨不肯。二日复来,不知与阿姨都说了些什么,只知被悉数拒绝,陈纪进院子时,正赶上那人大袖一挥,便多了一地书本与数件衣裳。
陈纪便看的痴了,反应过来时却见那施家阿姨,正抱着那些衣服淌眼泪。
那人长叹而去,后来得知,那人又依次去了巷里几家,皆留了些散碎银两。只不过陈纪家里无人,那人也未破门而入,便错了此事一段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