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说,有什么样的脾性,就会什么样的命数,也不可信。依我看,竟是身体决定的命数!首先女孩儿的命数,就不如男孩儿的!身子弱的,又比不得体格强健的。”
大家连连点头称是。
“我听说宋家老三心心念念想生个男孩,等他知道自己得了个……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他两个哥哥头胎都得了儿子,他自然不甘示弱的。再说,他们老宋家又是出了名的喜欢儿子!”
“可不是么!听说为了给他们哥仨娶媳妇,老宋头先后把三个闺女都卖给益州的大户人家作丫鬟,一个都没留下!”
“都是极好极灵秀的女孩儿,只怕比她们的哥哥们还强些呢,得知自己要被送走的时候,哭得那个伤心啊……”
华嫂子和刘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得起劲。
“孩子刚落地的时候,他们老宋家的乌压压一大群人围过来。可一看是个女孩,又哄的一声全散了,就好像那女孩不是他宋家的血脉似的!虽说赏钱是按例给的,却是一副不情不愿的嘴脸。”稳婆啧啧道。
“刚才大嫂子还在这屋子里忙着忙后地添茶来着,这会儿竟连个影儿都不见了。”刘婶说完,又扭头看了看两位娘家舅母,她们果然低了头,一脸羞讪的神情。
“对了,孩子他爹——宋家老三还没回来吗?”
“不知躲到哪里喝酒去了。先头嫌黄莺儿叫得太瘆人,叫了大半夜,吵得他脑仁痛,便提了壶酒出了门子——老五已经跑去找他了。”
话说间,果然有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小伙被人搀扶着走进院子。很快产房里便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碗碟被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婴儿的哭泣声更显凄厉。
女人们都叹了口气。几个年长些的还连连摇头。
“听说了吗?”稳婆神神秘秘地说,“益州城郊数个村子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生男不拘多少,女子则不至第三,若再多,临产时用木桶贮水,生下来即溺死……”
她见大家一脸惊讶,更显得意起来:“那里有个叫牛大的,明明家境富裕,行迹却最是无赖。”
“他娘子初产是个女孩,那牛大便将那女孩投入水盆,几个时辰过去了,见那女孩还活着,他就用力掐女孩的两个耳朵,直掐得两只耳朵都脱落下来,就像被刀割了一般,那女孩便死了……”
“第二年,牛大娘子又生了一个女孩子,竟生来就没有耳朵!细看时就连她缺耳处的疤痕,都跟那死去的女孩头上的一模一样。”
“他家亲戚认为这是报应,都说如果再将她溺杀,一定会招来灾祸,劝他留下女孩好好养育,他这才将这个女孩留下来……”
大家果然听得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大舅母才一句唏嘘:“女儿家的命,真是苦啊!”又忧心忡忡地朝传来女婴哭泣的方向望了一眼。
“娘子的这个外甥女,只怕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一生忧思,不得解脱了!”稳婆缓缓说了句。
一时无话。大家只管吃茶闷坐。
良久过后,稳婆吃下一块糖糕,忍不住感叹道:“这糖糕蒸的极好,香软适口,又加了十足的沙糖。”
三舅母忙接话道:“是我婆婆蒸的!我婆婆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不光会蒸糖糕、粟糕、重阳糕,还会做澄沙团子、欢喜团,炸髓饼,煎瓜蒌、七宝姜鼓……”
“家里待客的果饼都出自她的手。逢年过节,常有亲戚带了沙糖、米粉过来,求着她帮助蒸作的。”
“有这么手巧的婆婆,你们就没沾点光学几手?”华嫂子问道。
“可惜我们妯娌三个手笨心拙,竟没一个学会的,渐渐地,她要传授技艺给我们这些后辈的心思也就淡了。”
“这不,为了蒸这些个糖糕,婆婆累得腰痛病都犯了。”大舅母摇摇头。
“沙糖是们家自己熬的吧?”稳婆问道。
“去年割下的甘蔗,除去被蔗贩子收走的,还剩下些品相不好的残次品,吃不完就榨了汁水,熬成沙糖。因为是果蔗,熬出的沙糖终究有限,只够自家蒸糖饼、糖糕、煎果子用。”
“前年我去南边的江城给一家亲戚接生,见那边的蔗农都种青皮的竹蔗,又细又硬,木棍似的,不中吃,味儿却极甜,用来熬糖再好不过。你们是没见过,城里专卖沙糖的店铺挤满了整条街,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